就在月以为这场无妄之灾会随着时间慢慢平息时，她发现，另一个更让她措手不及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。
柳莲二，那个永远与数据笔记本形影不离的军师，不知从何时起，竟放下了他最重要的工具。
起初是在训练中。
当月完成一组高强度击球练习，正微微喘息时，一瓶拧开的矿泉水被递到了她面前。
她以为是柳生，结果意外地对上了柳莲二平静无波的脸。
水分补充，莲见。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，但那双总是半阖着、仿佛在不停计算数据的眼睛，此刻却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。你的出汗量比同等训练量的队员多15%，需要注意电解质平衡。
月愣愣地接过水，还没来得及道谢，柳已经转身离开，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。
没有笔记本，没有记录，只有一句纯粹的关心。
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食堂里，当月端着餐盘犹豫今天该吃什么时，柳会经过，状似无意地提醒：今天的味增汤钠含量偏高，你的血压数据可能不适合摄入过多。
图书馆里，当她查找资料时，柳会出现在相邻的书架，抽出一本书递给她：这本《运动生理学基础》比你现在看的更适合你的水平。 依旧没有笔记本。
最让月感到心惊的是某天晚训后。
她因为一个反手击球动作始终不得要领而留下来加练，柳安静地站在场边看了十分钟，然后走上前来。
你的手腕角度比标准值偏差了3度。他直接上手，温热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手腕，另一只手扶着她的球拍，调整到一个精确的角度。
这样，肌肉负荷会减少20%，击球稳定性提高15%。
他的指导专业而有效，但月却浑身僵硬。
太近了，而且……为什么他不用笔记本记录她的错误，反而亲自示范？
月试图用前辈关心后辈来解释柳的异常，但这个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。
因为柳莲二的关心，明显已经超出了数据狂人对观察对象的范畴，更像是……
一种针对她个人的、持续的注意力。
当然，柳莲二的变化逃不过一些人的眼睛。
噗哩，莲太郎最近很反常啊。仁王勾着柳生的肩膀，看着不远处正在指导月进行拉伸的柳，他的宝贝笔记本呢？被偷了？
柳生推了推眼镜，看着柳自然地伸手帮月纠正一个拉伸姿势，镜片闪了闪：确实。柳君最近的行为模式，偏离基准值过多。
就连真田也微微蹙眉，在某次部活结束后叫住了柳：柳，你最近似乎很关注莲见？
柳莲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只是淡淡回应：收集数据的方式有很多种，弦一郎。近距离观察，有时比纸笔记录更有效。
这个解释合情合理，真田也没有多想。
柳莲二的“特别关照”让月感到心神不宁。
为了躲避柳莲二过于专注的目光，月在一次救球时故意让动作幅度过大，脚踝轻微扭伤。
“我去一趟医务室。”她低着头向真田请假，刻意避开柳的视线。
医务室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。
仓田葵正整理着药品柜。
看到月一瘸一拐地走进来，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。
“怎么了？”仓田葵扶月坐下，熟练地检查她的脚踝。
“只是轻微扭伤。”月低声说，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。
仓田葵手法专业地替她冰敷、包扎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完成这一切后，她靠在桌边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月。
“最近还好吗？莲二那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？”
月猛地抬头，惊讶地看着师姐：“师姐，你怎么知道柳前辈他……”
“他是我表弟啊。”仓田葵笑了起来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，“上周他来医务室拿资料，正好看到你之前留下的体检表。那孩子啊，对着你的数据研究了半天。”
月的心里咯噔一下：“我的体检表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问题？不，恰恰相反。”仓田葵眨眨眼，“你的各项数据都太完美了，完美得不像个普通中学生。莲二当时就说，这样的身体条件，简直是为了网球而生的。”
“所以柳前辈最近特别关注我，是因为这个？”
“不止哦。”仓田葵神秘地压低声音，“那天我还告诉他，数据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有时候，恰恰是过于依赖数据，才会让他看不清真相。”
月的太阳穴“突突”两下，她揉揉眉心：“原来如此，师姐，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？”
“因为我想让他明白，数据之外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。”仓田葵的表情变得柔和，“莲二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。我希望他能学会用‘心’去了解一个人，而不是仅仅通过冷冰冰的数字。”
她顿了顿，意味深长地看着月：“而且，我觉得你们其实很像——都太过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，太过专注于目标和责任。或许，你们能够互相理解。”
月沉默地低下头，原来柳莲二的异常行为背后，还有这样一层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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