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拉克调出数据。
“基础静滞场已经稳定形成。”他读着屏幕上的数字,“室温恒定在零下二十度,湿度为零,灵能波动衰减百分之九十。在这个环境里,普通的噪音和干扰会被大幅度过滤,但不会产生刚才那种深层的连接和幻象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维萨里总结,“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的避难所,但只有我们主动进行同步冥想时,才会连接到……那个地方。”
“那个地方”三个字他说得很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儿。
工作台上的茶慢慢凉了,表面的热气越来越少,最终完全消失。茶杯里的液体变得平静如镜,倒映着天花板上淡蓝色的灯光。
“伤口需愈。”
那个声音在奎特斯脑海里响起,很轻,然后消失。
奎特斯没有反应。他现在已经习惯这些突然出现的低语了,像是背景噪音的一部分,像是心跳的一部分,像是呼吸的一部分。
维萨里突然站起身,走到黑石基座旁。他伸出手,悬在碎片上方,没有触碰,只是用灵能感知。
几秒后,他缩回手,脸色变得凝重。
“碎片在……生长。”维萨里说,“不是物理上的生长,是存在感上的。它的‘场’比刚才更大了,覆盖范围扩展了大约百分之五。而且……它在吸收我们残留在这里的灵能痕迹,像在……进食。”
巴拉克立刻调出历史数据对比。确实,碎片的能量特征比安装前增强了,虽然幅度很小,但确实在增强。
“自进化的灵能节点。”技术军士低声说,“它会从使用中学习,从连接中汲取养分,然后变得更强。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?”
“不知道。”维萨里摇头,“但我们需要更谨慎。如果它成长得太快,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,甚至可能……反过来影响我们。”
奎特斯也站起身,走到基座旁。他看着那块黑石,看着那些灰色纹路,看着那种深沉的、仿佛能吸收一切的黑暗。
他能感觉到碎片在“呼吸”。
很慢,很轻,但确实在呼吸。每一次“吸气”,周围的安静就加深一分;每一次“呼气”,那种平静感就扩散一点。像是在与这个房间共鸣,与这个空间同步,让这里变得越来越……适合它。
也越来越适合他们。
“静默待时。”奎特斯低声说。
维萨里和巴拉克都看向他。
“你说什么?”维萨里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奎特斯摇头,“只是想到的话。”
他转身走向门口。
“明天开始,按计划使用。”他说,“每周一次,每次半小时。其他时间,这个房间就当普通的避难所。”
维萨里点头。
巴拉克也点头。
奎特斯推开门,走进外面嘈杂的走廊。门在他身后关上,把培养舱里的冰冷和安静隔绝在里面。
走廊里的噪音瞬间涌来——吼叫,金属撞击,蒸汽嘶鸣,还有远处角斗场传来的欢呼声。那些声音很响,很刺耳,充满了狂暴的生命力。
但在奎特斯耳中,那些声音听起来很遥远。
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玻璃。
他沿着走廊往前走,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规律而沉闷。路过一个观察窗时,他停下来看了一眼窗外——亚空间的湍流在翻滚,紫绿色的漩涡永不停歇,像一锅煮沸的毒药。
那里很吵。
但他知道,在某个地方,有一片海,很安静。
这就够了。
维萨里从噩梦中惊醒时,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衬服的后背。
他坐起来,在黑暗中喘着气,手按在胸口,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,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。梦境的内容还很清晰——他站在灰色海边,海水突然沸腾,无数静止的轮廓睁开眼睛看向他,然后整个海洋像一张巨口般张开,把他吞了进去。
不是物理上的吞噬,是更彻底的、存在层面的吞噬。他感觉自己被溶解了,被分解了,变成了一摊没有形状的灰色液体,然后汇入海中,成为海的一部分。没有痛苦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令人窒息的安宁。
那种安宁比死亡更可怕。
维萨里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房间角落的水槽边,打开水龙头。冷水冲在脸上,带来短暂的清醒。他抬起头,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,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看着额头上那个黯淡的灵能印记。
印记在微微发痒。
不是疼痛,是那种轻微的、持续不断的痒,像是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在生长。维萨里用手指触碰印记,能感觉到温度比周围皮肤略高,像是发炎,但又没有红肿或其他炎症迹象。
他闭上眼睛,用灵能内视。
几秒后,他猛地睁开眼睛,脸色变得更苍白了。
在他的灵能视觉中,灵魂表面覆盖了一层极淡的灰色薄膜。薄膜很薄,几乎透明,但确实存在——像一层灰尘,像一层雾气,像某种东西渗透进来后留下的痕迹。薄膜正在缓慢地、几乎察觉不到地增厚,虽然速度很慢,但确实在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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