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灯光打在脸上，有点刺眼。我抬手扶了下西装领口，红色布料贴着皮肤，温度刚好。
台下坐满了人。前排角落那个空位，原本属于赵峰。现在他来了，低着头，手指在手机上划动，像是在回什么消息。
主持人念到我们团队的名字时，场内响起了稀疏的掌声。有人低头看表，有人翻文件，好像这只是一年一度走流程的环节。
我起身走向舞台，手里拿着U盘。它一直在我口袋里，存着过去十二个月的所有数据记录——工时、产出、客户反馈、项目完成率。这些不是为了今晚准备的，而是每一天正常工作的结果。
“这个奖，”我站定，声音直接传进话筒，“不是因为我们做了更多，而是因为我们没做那些没用的事。”
全场安静了一秒。
PPT翻页。左边是赵峰团队的数据：平均每月加班六十八小时，项目返修率百分之五点八，客户投诉三次。右边是我们：每月加班二十三小时，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七，续约率提升四十分。
“有人说，晚上办公室灯亮得久，就是敬业。”我顿了一下，“但数据显示，连续工作超过十小时后，出错概率增加三倍。我们取消了所有可以线上沟通却非要开两小时的会，拒绝重复提交材料，不接下班后的临时任务。”
台下有人抬头，盯着屏幕。
“节省下来的每一分钟，都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。”我把时间轴拉出来，“去年我们团队总共少熬了1872个小时。相当于让23个人不用通宵72次。而这段时间，全部用来做精准分析和客户需求确认。”
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，看见赵峰抬起了头。
他嘴角动了一下，笑了。不是笑，更像是扯了下脸皮。然后他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，声音不大，但离得近的同事听见了。
“效率？等他们出问题就知道谁扛得住。”
这话飘了过来。
我没有停下。
“有人觉得扛住就是本事。可公司要的是结果，不是苦情戏。”我看着他方向，“如果真觉得加班多就该拿奖金，那以后工资也按打卡时长算吧。谁熬得久，谁拿得多。”
底下先是沉默，接着爆发出笑声。连几个平时不吭声的中层也开始点头。
主持人赶紧接过话：“当然，不同管理风格各有优势……”
“风格可以不同，”我打断他，“但数据不能造假。如果公司真的认为熬夜等于贡献，请从制度上改——把晋升标准、奖金分配全换成加班时长。别一边说要效率，一边给天天耗着的人发荣誉。”
现场又静了下来。
这次的安静不一样。没人低头看手机，没人翻文件。他们在听，在想。
陈总坐在后排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。他没有说话，但在我说完最后一组数据时，他拍了下手。
一个人鼓掌，带动了第二个人，第三个。
掌声比刚才响得多。
赵峰站起来的时候，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响。他没看台上，也没看周围，转身就往外走。
背影走得很快，但步伐有点乱。经过门口时差点撞到工作人员端着的水托盘。
没人叫他。
我走下台，回到座位。奖杯放在桌面上，正面朝外。“最佳效率奖”六个字清清楚楚。
有人从隔壁部门过来，低声说：“你们那份《高效行动指南》，能不能分享一下？”
我说：“知识库有内部版，加密的。找林晓，她负责更新。”
他点点头走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人事总监路过，停在我旁边。“IT那边刚通知，下周起所有管理层终端都要做安全审计。强制双因子验证。”
“挺好。”我说。
“听说是你提的建议？”
“我只是引用了第5.4条。”我说，“系统有风险，就得查。”
她没再说什么，走了。
我打开笔记本，检查邮件。一条来自财务的抄送：关于优化审批流程的新提案已通过，即日起试行电子签批替代纸质流转。
这是上周我提交的。
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提醒：林晓上传了最新版《权益指南》V3.2，新增章节“如何应对资源卡扣”。
我点了下载。
这时，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回头，是陈总。
他站在我工位旁，手里拿着会议纪要本。“你刚才说的那句话，”他说，“真正的荣誉不该建立在自我损耗之上——这句话，我想放进明年新员工培训手册里。”
我没立刻回答。
“可以。”我说，“但前提是，公司愿意为这种荣誉配套相应的规则。”
他看了我几秒，点头。“我会推动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离开。
我合上电脑，把奖杯往里面推了推，避开空调风口。红色外壳沾了点灰，我用袖子擦了下。
手机震动。
林晓发来消息：【赵峰刚让人事撤回了三季度优秀管理者提名名单，你的名字被删了。】
我回复：【知道了。】
她又发：【要重新申报吗？】
我打字：【不用。下次评的是效率，不是表演。】
发完这条，我把手机扣在桌上。
抬头时，看到玻璃幕墙映出我的样子。红西装还在身上，领口平整，头发一丝不乱。
走廊尽头的钟指向七点十四分。
整层楼的灯还亮着大半。但这一次，我知道有些人留下，是因为任务没完；有些人离开，是因为完成了该做的事。
而我坐在这里，不是为了证明谁错了。
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——高效本身，就是最硬的底气。
我拉开抽屉，把U盘放进去。手指碰到个硬物，是之前备份的日志文件袋。
标签上写着：远程访问记录_2023Q4。
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门被推开，一个实习生冲进来，脸色发白。
“苏总！”她喘着气，“IT说……说赵峰刚才进了主服务器机房，拿着管理员密钥，正在调某个项目的原始数据权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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