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语气依然平缓,像在继续闲聊:
“她提到具体在忙些什么了吗?我是说,除了日常的救助。”
艾拉回想了一下。
“她说城西有个老人咳疾加重了,明天得去换药。还有码头来了遇难水手,要安排住处。下个月城外村子有义诊,得清点药品。还有个孩子的鞋破了。”
她复述得很简略,都是梅莉莎提过的事。
伊莎贝拉轻轻点头,手指摩挲着桌面上那份文件的边缘。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“她记得很清楚。”伊莎贝拉说,“事无巨细,都装在脑子里。”她顿了顿,像是随口又问,“她在庇护所和孩子们相处得怎样?你下午看到的。”
“还行。”艾拉说,“孩子们……好像都听她的。”
“梅莉莎修女能把庇护所管理得井井有条,让那些失去依靠的孩子有个还算安稳的落脚处,这是她的功劳。”伊莎贝拉若有所思,“银帆城教区的慈善事务报告里,她辖下的几个站点,账目清晰,救助落实率也是最高的。”
艾拉听着,没接话。她不太明白伊莎贝拉为什么跟她讲这些。
汇报工作?显然不是。她只是跟着北上找卡伦大叔的一个临时同行者,又不是教会里的什么人。
但她能感觉到,伊莎贝拉这些话,并不完全是说给她听的,更像是在……梳理思路?
艾拉抬眼看了下伊莎贝拉。白袍女人正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,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平静而专注,那层朦胧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。
艾拉忽然觉得,伊莎贝拉问她梅莉莎怎么样,或许不只是随口闲聊的关心。
艾拉皱了皱眉。她不习惯这种拐弯抹角。如果伊莎贝拉真想了解梅莉莎的工作,直接去看、去问不就行了?何必通过她?
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。就像她懒得猜伊莎贝拉带她北上的全部目的一样,她也懒得深究伊莎贝拉此刻问话背后的全部意图。
太麻烦。
只要不耽误她见卡伦,别的都无所谓。
“哦。”艾拉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,表明自己听到了,但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。
伊莎贝拉似乎察觉到了艾拉那细微的不耐,抬起了头,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。
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。”她将桌上的文件合拢,轻轻推到一边,“明天上午,大教堂会举行一场公开仪式。塞勒斯主教将正式卸任,我也会代表圣山总部,宣布新任银帆城教区主教的任命。”
她的语气恢复了平常交代事务的清晰平和:“仪式时间会比较长,过程也……比较正式。你如果觉得无聊,可以留在静思园,或者像今天一样,在城里逛逛。但记得正午前回来,我们下午就要启程前往下一个港口了。”
艾拉点点头。“知道了。”她对教会仪式半点兴趣都没有,能不去正好。
“今晚早点休息。”伊莎贝拉嘱咐道,目光落在艾拉脸上,带着惯常的、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温和,“接下来的航程,海况可能会复杂一些,需要保持体力。”
“嗯。”艾拉站起身。她确实有点累了,下午走了不少路。她朝楼梯走去,木制楼梯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。
艾拉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,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。
客厅里恢复了安静。油灯的光晕在木桌上投下一圈温暖的黄,照亮了伊莎贝拉面前那份合拢的文件。她靠在椅背上,素白的长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,那层若有若无的光晕此刻显得格外沉静。
她没有立刻起身,也没有继续处理文件。浅褐色的眼眸望着桌面的木纹,焦距有些涣散,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。
银帆城主教的人选。
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了许久,从接到塞勒斯主教的卸任申请开始。老主教年事已高,精力不济,这是事实。圣山总部需要尽快确定接替者,以保证银帆城教区的稳定运转。
三位候选人,三个派系。
卢克,审判官,惩戒派的中坚力量。
梅莉莎,慈济院负责人,慈济派的实干代表。
安德烈,塞勒斯主教的副手,正统派的协调者。
伊莎贝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有节奏的轻响。
塞勒斯主教本人更倾向于安德烈。这是意料之中的。
老主教在银帆城经营四十余年,早已将这片教区打造成一个稳定运转的体系。安德烈作为他的副手,熟悉所有流程,了解每一位神官,懂得如何与城中商会、市政厅打交道。
选择安德烈,意味着平稳过渡,一切照旧。
但“一切照旧”,真的是银帆城现在需要的吗?
伊莎贝拉闭上眼睛。
她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下午与塞勒斯主教会面的场景。
老主教的书房堆满了卷宗,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。塞勒斯坐在宽大的木桌后,背微微佝偻,但眼神依然清明。
“安德烈这孩子,跟我十二年。他懂规矩,知道轻重,做事稳妥。银帆城这些年能保持稳定,他有功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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