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华山初涉世,晋阳遇悍匪
一、下山
同光十一年,秋。
华山七十二峰苍翠依旧,但山脚下的天地早就变了颜色。十年前的火光、哭喊、刀光剑影,如今都成了苏木梦中反复纠缠的影子。他站在华山南麓的一条羊肠小道上,最后一次回望山巅——师父黄石公的茅屋已经隐没在云海深处,那座埋葬着老人骸骨的土坟前,他立誓要以天下为棋局,替万民找个活路。
乱世之中,仁义难存,唯权谋可自保,唯纵横可安身。父亲死前的话,和师父临终的嘱托,在他心中熔铸成一块冰冷的铁。
他今年二十三岁,一袭青衫洗得发白,背负的行囊里除了一卷残破的《鬼谷子》抄本,便只有三枚铜钱和半块干硬的麸饼。这是他十年心血换来的全部身家。十年间,他读尽了师父藏书阁中的经史子集,研习了兵法、经济、历法,更将纵横术中四字要诀刻入骨髓。他学会了如何在刀尖上谈笑风生,如何在绝境中翻转乾坤,更学会了把仇恨深埋心底,只在最恰当的时机才让它破土而出。
勿念私仇,以天下为棋局。这是师父的告诫。可苏木知道,他的私仇与这天下之乱,本就是一盘无解的死局。郭崇韬、赵延寿,还有那些将万民视若草芥的权谋家,他们一手制造了这乱世,也一手毁了他的家。他要报仇,就得先终结这个乱世;而要终结乱世,就必须比那些权谋家更懂权谋。
晋阳,是他选中的第一枚棋子落子的地方。
河东节度使李从珂,后唐明宗的养子,骁勇善战却谋略不足,正是他需要的。苏木要借李从珂的势,撬动整个天下。而撬动李从珂的第一步,就是走进晋阳城,成为他的谋士。
从华山到晋阳,八百里路,步行需十余日。苏木倒也不急,一路走一路看。他看过黄河两岸饿殍遍地的惨状,看过村庄废墟上乌鸦啄食腐肉的景象,也看过流民队伍中母亲将最后一口水喂给孩子的悲怆。这触目惊心的乱世,比任何一部史书都更残酷,也更真实。每经过一处,他都会在心中记下当地的地形、人口、粮食储备,甚至流寇的分布——这些情报,迟早会派上用场。
第七日黄昏,他越过最后一道山梁,晋阳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这座河东重镇,城墙高大,护城河宽阔,城楼上旌旗招展,依稀可见字大旗在风中翻卷。比起沿途的破败景象,晋阳城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,在乱世中独守着一方秩序。
苏木紧了紧背上的行囊,正欲加快脚步,忽然听到前方树林中传来一阵喧哗。
### 二、流寇
站住!
一声暴喝,数十支火把骤然亮起,将官道照得通明。苏木停下脚步,面色平静地望着从树林中涌出的人群。这些人衣衫褴褛,手持刀枪,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。为首一人身高八尺,面如锅底,络腮胡子遮住半张脸,身披一件不知从哪个军官身上扒下来的铁甲,腰间悬着一柄制式横刀——正是后唐军队的制式装备。
此人正是王彦章,晋阳城外三十里最大的流寇头子。他本是个逃兵,因为杀了虐待士兵的校尉,带着几十个兄弟落草为寇。起初只是劫掠富户,后来收拢了不少逃兵流民,队伍滚雪球般壮大到三百多人。他们盘踞在晋阳与泽州之间的这片山林,专挑商队和流民下手,既劫财也劫粮。王彦章虽是草莽,却有几分血性,从不滥杀无辜,对老弱妇孺还会放一条生路。也正因如此,他的队伍在流民中颇有号召力。
但王彦章心里有个坎——他不想一辈子当流寇。朝廷招抚流寇的消息不时传来,说只要归顺,不仅能免去死罪,还能谋个一官半职。可他也听说,不少招安的流寇头子被朝廷骗去,一刀砍了脑袋,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。他怕的就是这个。
今晚他带人出来,本是想劫一支从洛阳来的商队,没想到商队没等到,却等来了一个孤身书生。
哟,还是个读书的。王彦章打量着苏木,见他虽然衣衫朴素,但神态从容,不像是普通流民,兄弟,这条路不太平,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留下,老子放你一条生路。
苏木微微一笑,没有答话,只是目光扫过王彦章身后的队伍。三百多人,装备参差不齐,有正规的刀枪剑戟,也有农具改成的叉子锄头。他们的眼神里有凶悍,也有疲惫;有贪婪,也有恐惧。这些人不是天生的匪,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可怜人。
最关键的是,苏木注意到,他们虽然人多,但队形散乱,毫无章法。这说明王彦章虽然勇猛,却不懂得治军之道。而一个不懂治军的人,最缺的就是能帮他治军的谋士。
王头领,苏木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你聚众于此,是想一辈子做流寇,还是想封侯拜将,光宗耀祖?
王彦章一愣。他没想到这个书生不仅知道他的名字,还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。
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谁?王彦章横刀胸前,警惕地盯着苏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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