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仙镇大捷的狂喜浪潮尚未平息,临安城皇宫大内,福宁殿中的气氛却已从极度的兴奋转为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务实的紧张。
巨大的北境沙盘前,赵构、李纲、赵鼎、韩世忠,以及新任户部尚书沈该、新任枢密副使张俊(因熟悉北线军务被启用)等核心重臣齐聚,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。
“陛下,”
李纲指着沙盘上已插上岳字旗、兵锋直指汴京的位置,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急切,“岳元帅朱仙镇一战虽尽歼金军主力,然我军亦伤亡不小,亟待休整补充。
更关键者,大军悬师深入,距长江已有千里之遥,粮道漫长,转运维艰。
眼下已近秋收,然中原新复之地,民生凋敝,难以就地取粮。
若粮草不济,则兵无战心,前功恐将尽弃!”
户部尚书沈该立刻接口,脸上愁云密布:“李相所言极是!
陛下,国库……国库虽经抄没秦党、改革盐铁、银行吸储,略有盈余,然此番北伐,耗资巨万!
前期支应岳元帅、韩太尉等部开拔、犒赏、抚恤,已去大半。
如今又要支撑岳元帅乘胜追击、围攻汴京这等巨城,还需预备韩太尉部可能的两淮策应,以及川陕吴玠兄弟的侧翼牵制……
这每日所耗粮秣、军械、饷银,实乃天文数字!
臣……臣恐府库难以久持啊!”
他递上一份厚厚的账册,上面罗列着触目惊心的数字:每日需粮X万石,草料Y万束,箭矢Z百万支,饷银……这还仅仅是维持前线大军的基本消耗,若要支持攻坚、扩军、赏赐,数字还要翻倍。
殿内一时沉默。
打仗就是打钱粮,这个道理谁都懂。
刚刚因为大捷而沸腾的热血,此刻不得不面对冰冷的现实。
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没有后勤保障,再能打的军队也会崩溃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身上。
赵构缓缓站起身,走到沙盘前,目光从汴京移向南方,仿佛要穿透重重关山,看到那条维系着数十万将士生命的脆弱粮道。
他知道,历史上多少北伐功败垂成,并非败于战场,而是败于粮尽援绝。
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悲剧重演!
“府库空虚?”
赵构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那就给朕想办法填满它!”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,扫过在场每一位重臣:“告诉朕,如今国库、太府寺、内帑,所有能动用的现银、粮秣、布帛,还有多少?能支撑大军几个月?”
沈该连忙计算了一下,硬着头皮道:“回陛下,若紧缩开支,停止一切非必要用度,或可……或可支撑三个月。”
“三个月?”
赵构眉头紧锁,“不够!远远不够!
围攻汴京绝非旦夕可成,金人必然拼死反扑,冬季将至,耗日持久!
朕要的是至少半年的粮饷,甚至更久!”
他深吸一口气,斩钉截铁地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人心惊肉跳的命令:
“第一,加征东南诸路‘北伐特别捐’!”
赵构语出惊人,“但不是加在普通农户和小民头上!给朕盯准了那些家财万贯的豪商巨贾、坐拥良田千顷的士绅官户!
按资产分等,累进计征!
告诉他们,此捐专款专用,全部用于北伐军需,每笔开支张榜公布!
有敢抗捐、隐匿资产者,以资敌论处!朕会让皇城司和肃政廉访司去查!”
这是要向江南的既得利益集团开刀了!
李纲、赵鼎等人心中一震,但看到皇帝决绝的眼神,知道已无转圜余地。
“第二,发行第二期‘北伐战争债券’!”
赵构继续道,“利息再提高半成!由皇家银行承销,各州府设点,鼓励官民认购。
告诉百姓,购买债券,即是助朝廷恢复中原,功在千秋!
朕以天子信誉担保,北伐成功之日,连本带利,一分不少!”
“第三,开放部分皇家专营权!”
赵构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筹码,“除盐、铁、茶等核心外,诸如部分矿产勘探、官道修筑、河工疏浚等,允许民间大商贾投标合营,朝廷以专营权入股,提前收取巨额‘承包金’以充军资!
告诉他们,谁出的价高,谁能更快更好地完工,这专营权就给谁!”
这三条,条条都是猛药!
加征富人税、大规模举债、出让部分垄断利益,这简直是在挑战这个时代的经济运行规则!但效果也必然是立竿见影的!
“第四,”
赵构的目光看向沈该和工部尚书,“给朕清点所有库藏!
除了必要的战略储备,陈年的绢帛、香料、甚至部分宫中用度,能变卖的,立刻由市舶司和皇城司联手,通过海商、陆商,尽快变现!
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法!
朕的皇宫,可以先俭朴些!”
“第五,”
他最后看向韩世忠和张俊,“整军备战,确保粮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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