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安城的血雨腥风渐渐平息,秦桧一党的覆灭如同一次彻底的外科手术,割除了帝国肌体上最大的一块腐肉。
朝堂之上,虽然依旧暗流涌动,但表面上,已无人再敢公开质疑皇帝的权威和北伐的国策。
新政在铁腕护航下,艰难却坚定地推行着。
然而,赵构深知,要支撑起一场倾国之战,仅靠朝堂的肃清和经济的改革是远远不够的。
他需要军队绝对的忠诚,需要那些手握重兵、镇守四方的将领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。
而在这些将领中,有两个人至关重要:一是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岳飞,另一个,便是坐镇东南、拱卫京畿、手握长江下游水陆重兵的老将——蕲王韩世忠。
这一日,赵构并未在紫宸殿召见群臣,而是轻车简从,只带了数名贴身侍卫,悄然出宫,来到了位于临安城西、毗邻西湖的韩世忠府邸。
韩府并不奢华,甚至有些简朴,与其主人赫赫战功和王爷身份不甚相符。
府门前的卫士见到皇帝御驾亲临,惊得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入内通报。
片刻之后,身着常服、未戴王冠的韩世忠,急匆匆地迎出府门,见到负手立于门前、正打量着府邸匾额的赵构,慌忙就要大礼参拜:“老臣不知陛下驾临,有失远迎,罪该万死!”
赵构却抢先一步,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韩卿不必多礼。
今日朕是微服来访,不必拘于朝堂礼节。
怎么,不请朕进去坐坐?”
韩世忠心中巨震,皇帝微服亲临王府,这是何等殊荣!他连忙侧身让路:“陛下请!寒舍简陋,恐污圣目。”
赵构笑了笑,迈步而入。
他并未去正厅,而是在韩世忠的引导下,信步走向府邸后院的演武场。
演武场占地颇广,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闪闪,一角还设有箭靶,场边甚至还有一个微缩的江防沙盘,上面插着各色小旗,显然这位老将即便闲居在家,也时刻不忘军务。
“好一个演武场!”
赵构赞道,“韩卿宝刀未老,心系疆场,朕心甚慰。”
韩世忠躬身道:“陛下谬赞了。
老臣一介武夫,唯知报效国家,不敢有一日懈怠。”
赵构走到沙盘前,目光落在代表长江防线的标记上,沉默片刻,忽然问道:“韩卿,依你之见,如今我大宋水师,比之金人,优劣如何?”
韩世忠精神一振,这是皇帝在考较他,也是咨询军国大事。
他略一沉吟,慨然答道:“回陛下!若论江河作战,我大宋水师战舰精良,士卒熟谙水性,绝非北人可比!
金人虽陆战骁勇,然不习水战,其所谓水师,不过搜罗的一些民船改装,不堪一击!
只要陛下决心坚定,粮饷充足,老臣敢立军令状,金人休想跨过长江一步!”
“好!”
赵构重重一拍沙盘边缘,目光灼灼地看着韩世忠,“有韩卿此言,朕无忧矣!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却低沉了几分:“然而,韩卿可知,以往我水师虽利,却为何总是被动防守,难以主动出击,甚至屡被金人小股部队骚扰?”
韩世忠闻言,脸上闪过一丝愤懑和无奈,张了张嘴,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:“陛下……以往……唉……”
他想到了秦桧当政时,一味主和,克扣水师军饷,限制水师行动,甚至多次驳回他主动出击的请战书,心中积郁已久。
赵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,心中明了。
他叹了口气,语气充满了真诚,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……歉意?
“韩卿,以往是朝廷……是朕,亏待了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啊。”
这一声叹息,一句“亏待”,如同惊雷,炸响在韩世忠耳边!他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。
君王向臣子认错?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
赵构背着手,望向演武场上空那片湛蓝的天空,声音沉痛而诚恳:“朕知道,以往朝廷主和,屈膝事仇,寒了你们的心。
朕更知道,秦桧等人,为了那苟且的和平,是如何克扣你们军饷,束缚你们手脚,甚至……构陷忠良!
致使你等空有报国之志,却无用武之地!这……是朕之过!”
“陛下!”
韩世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虎目瞬间通红,声音哽咽,“陛下切莫如此说!是老臣……老臣等无能……”
“不!不是你们无能!”
赵构转身,亲手将韩世忠扶起,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他的眼睛,“是朝廷用了小人,是国策错了方向!
是朕,未能早日看清奸佞面目,未能给予你们足够的信任和支持!”
他握着韩世忠粗糙有力的大手,语气斩钉截铁:“但那样的日子,一去不复返了!
秦桧已诛,党羽已清!自今日起,朝廷上下,只为一个目标:
北伐!中兴!
朕需要你,需要岳卿,需要所有忠勇的将士,拿起你们的刀剑,为这天下,杀出一个朗朗乾坤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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