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言关一过,陈默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沉重的镣铐,在长安城里走动越发自在。
这天下午,手头没什么急事,他忽然想起一个地方——太学。那可是汉代最高学府,知识精英汇聚之地,来了长安,不去远远瞻仰一下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他跟赵掌柜打了声招呼,便朝着位于长安城东南部的太学方向溜达过去。
越往东南走,街市的气氛便悄然发生了变化。西市的喧嚣和东市的繁华渐渐被一种更为肃穆、宁静的氛围所取代。
路上的行人不再那么行色匆匆,多了些穿着儒生长袍、头戴进贤冠的士人,他们或独自沉吟,或三五成群,低声讨论着什么,言谈间带着一种陈默既熟悉又陌生的书卷气。
空气中似乎也飘荡着竹简和墨汁的味道。
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,一片规模宏大、气象庄严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前方。高大的围墙连绵不绝,比公主府的院墙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和文化的厚重。
墙内,可见参天古木的树冠,以及一些巍峨殿宇的飞檐斗拱。
这里没有市场那种招揽生意的幌子,也没有贵族府邸门前狰狞的石狮。只有几个庄重的大门,门前有穿着整齐的卫士肃立,神情肃穆。偶尔有马车停在门前,下来的也都是些气度不凡、一看便是学者或官员模样的人物。
陈默没敢靠得太近,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口,隔着一段距离眺望。
这就是太学啊……相当于后世的国立顶尖大学,还是带官员预备役性质的。董仲舒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之后,这里更是成了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圣地。
他看着那些进出大门的士人,他们脸上大多带着一种专注和沉静,那是长期沉浸在典籍和思考中才能养成的气质。有些人手里还捧着厚厚的竹简,边走边看,如痴如醉。
一阵微风拂过,隐约带来墙内学子们朗朗的诵读声,那声音整齐而富有韵律,像是某种古老的合唱,回荡在清净的空气里,让人的心也不自觉地沉静下来。
陈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,仿佛这样能离那种氛围更近一些。他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人,此刻站在这两千多年前的知识殿堂外,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渺小感。
在西市,他凭借算学和急智,还能混得如鱼得水,甚至小有名气。但在这里,在这些皓首穷经、饱读诗书的学者和未来的帝国官员面前,他那点来自现代的算术和管理知识,显得如此单薄和……“技”近乎“道”的差距。
他能飞快地算出复杂的账目,能制作出便捷的算盘,能理清混乱的仓库,甚至能耍点小聪明应付地痞。可他能像这些太学生一样,引经据典,阐述微言大义吗?能理解《春秋》的褒贬,《诗经》的比兴吗?能写出辞藻华丽、对仗工整的汉赋吗?
不能。
他脑子里装的更多是实用性的知识,是结果导向的思维。而在这个时代,尤其是在上层社会,深厚的文化底蕴、对经典的精通,才是真正的“敲门砖”和身份象征。这是一种他目前难以逾越的壁垒。
他看到两个年轻的太学生从身边走过,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一个他完全听不懂的学术问题,好像是关于《公羊传》和《谷梁传》对某件事记载的异同。他们旁征博引,言辞犀利,眼神里闪烁着求知和思辨的光芒。
陈默默默地听着,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音乐厅的音盲,虽然能感受到旋律的起伏,却完全不懂其中的乐理和精妙。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……”他脑海里莫名冒出这句屈原的诗,用在这里,竟是如此贴切。他要走的路,还很长很长。不仅仅是找到卫青,更要弥补这巨大的知识鸿沟,才能真正在这个时代的核心圈层立足。
他在太学外围徘徊了许久,直到夕阳的余晖给那些巍峨的建筑镀上一层金边,学子们的诵读声渐渐平息。
回去的路上,陈默的心情有些复杂。有震撼,有向往,也有清晰的自我认知。
太学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他的优势,也更清晰地映出了他的短板。
不过,他并没有气馁。相反,一种更强的动力从心底升起。他不会像那些士子一样皓首穷经,但他可以找到自己的路径,用自己擅长的方式,去学习和弥补。
“看来,光会算账还不行啊。”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,嘴角却勾起一丝挑战般的笑意。
帝都长安,真是处处是课堂,时时在提醒他,不能有丝毫懈怠。
他回头,又望了一眼那在暮色中更显庄严神秘的太学建筑群,然后转身,迈着比来时更加坚定的步伐,汇入了长安城华灯初上的人流之中。
前方的路,挑战与机遇并存,而他,已然准备好了要继续闯下去。
(第三十六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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