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日:经义场
监考官们手持名册,身着藏青色官袍,腰系玉带,依次沿着甬道巡视各号房。为首的考官是礼部侍郎,面容严肃,目光锐利,每到一间号房便停下脚步,核对考生身份,而后由身旁的吏员分发试卷与草稿纸。
试卷用厚实的宣纸装订成册,封面印有 春闱会试 四个苍劲大字,是由当朝大书法家题写,下方盖着礼部的朱红大印,边角还印有考生的姓名与编号,以防错乱。草稿纸则是普通的毛边纸,一叠共二十张,足够考生打草稿之用。
武松接过试卷,指尖触及宣纸,感受到纸张的细腻与厚重。他没有立刻翻开,而是先对着试卷深深吸了一口气,再次平复心绪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三天,将是对他多年苦读的终极检验。
窗外的晨光渐渐升高,透过狭小的窗棂照在试卷上,映得朱红大印愈发醒目。武松缓缓翻开试卷,第一日的考题果然是经义三道:
《论语》题: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
《孟子》题: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
《礼记》题: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
三道题目皆是儒家经典,却又直击时政要害。
武松深吸一口气,先从《论语》题入手。他略一沉吟,便有了思路:先引孔安国注疏 其身正者,表也;其身不正者,里也。表正则里顺,里不正则表乱,
而后结合自身在清河县的见闻,讲述前任县令贪墨枉法,导致百姓怨声载道,政令不行;而李忠到任后,以身作则,清廉自守,短短数月便让清河县吏治清明,百姓安居乐业。
由浅入深,层层递进,阐述 吏治之本在于为官者的品行,为官者身正,则能上行下效,天下清明 的道理。
笔尖在宣纸上疾走,墨色均匀,字迹苍劲有力,带着几分他习武之人的英气。他沉浸在答题的专注中,早已忘却了号房的狭小与潮湿。
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桌面上,他抬手用袖中的汗巾轻轻擦拭,目光却未曾离开试卷。窗外的日光渐渐升高,又缓缓西斜,透过狭小的窗棂在试卷上移动,映得字迹愈发清晰。
偶尔有监考官巡视至门口,驻足片刻,瞥见他笔下的文字,眼中皆闪过一丝赞许,尤其是礼部侍郎,看完后微微颔首,才转身离去。
午时,钟声响起,吏员们推着食车沿甬道分发午餐。餐食极为简单:一碗糙米饭,颗粒分明却略显干涩;一碟青菜,少油少盐,还带着几分生味;一碗清汤,飘着几片菜叶,几乎没有油星。武松细嚼慢咽,待仔细吃完午饭才又回到桌前继续答题。
直到申时三刻,钟声再次响起,第一日经义场结束。吏员们逐房收取试卷,然后糊名,装入密封的试卷袋中。收卷完毕,监考官们再次巡视,叮嘱考生们夜间注意安全,不得擅自离开号房,不得交头接耳。
夜色渐浓,贡院内外亮起油灯,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着一排排号房,透着几分肃穆。
号房内寒气渐重,武松取出带来的薄被盖在身上,又从竹篮里拿出干粮吃了几口,就着自带的茶叶沏了一杯热茶喝下,暖意才渐渐驱散了寒意。
他没有点灯熬夜,而是躺在榻上闭目养神,脑海中梳理着今日答题的细节,又默默背诵了几遍明日可能用到的诗赋典故,不多时便沉沉睡去。
第二日:诗赋场
辰时三刻的钟声准时在礼部贡院响起,清越的声响穿透层层院墙,落在数千考生的案头。随着监考官一声 “发卷”,誊抄工整的试卷被依次分发。
武松指尖触及宣纸的微凉,目光率先落在首场诗赋的题目上 ——“贞白自守” 四字赫然在目,笔力遒劲,出自《周易?乾卦》“贞固足以干事” 与《后汉书?杨震传》“清白传家” 之意,正是宋代科举诗赋题 “经义渊源、励志导向” 的典型规制。
武松却心中一动,一首诗已然在他胸中成形,正是于谦那首振聋发聩的《石灰吟》。
他不再迟疑,提笔蘸饱浓墨,手腕稳如磐石。先以小楷誊写题目,而后笔锋一转,七言绝句的字句便跃然纸上:
“千锤万凿出深山,
烈火焚烧若等闲。
粉身碎骨浑不怕,
要留清白在人间。”
落笔收锋,墨迹淋漓。前两句写石灰历经千锤万凿、烈火焚烧的磨砺,恰如他寒门出身、饱经风霜的过往;后两句直抒胸臆,以 “粉身碎骨” 的决绝,明 “留清白” 的初心,既紧扣 “贞白自守” 的题旨,又暗合宋代科举诗赋 “劝百讽一” 的传统 —— 既颂圣朝求贤若渴,亦表士人坚贞不屈的风骨。
武松搁笔,再读一遍诗句,只觉字字铿锵,句句见心。宋代科场诗赋虽多讲究对偶用典、固定韵脚,如范仲淹《省试自诚而明谓之性赋》那般引经据典、辞藻古雅,但欧阳修主考后力推 “言之有物” 的文风,排斥险怪空洞的 “太学体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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