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的科学家理性在瞬间被蒸发。他发现自己变回了那个瘦弱的男孩,独自躺在冰冷的金属实验台上,头顶是无影灯刺目的光。
他的父母——两位他记忆中模糊总是穿着白大褂的身影——站在玻璃窗外,冷漠地记录着数据。一根粗长的穿刺针正缓缓刺入他的脊椎,抽取着所谓的“始祖血脉样本”。剧烈的疼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痉挛,却无法动弹分毫。 他听见索朗——那个他曾无比敬仰的导师—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,毫无感情:“样本L-07,活性稳定,是开启‘门扉’最完美的活体钥匙。” 场景骤然撕裂!他不再是孩子,而是现在的他,被更粗的导管锁在升级版的实验台上。
他的鲜血与能量正被强行抽取,通过管道注入一个庞大的黑暗机械核心。而在旁边的透明隔离舱里,阿雅的身体正被黑色沥青状物质吞噬,她望着他,嘴唇无声地开合:“救……我……”;石蛮在另一个舱室内疯狂捶打着墙壁,血肉模糊;林啸则被数据流缠绕,眼神失去光彩,如同报废的器械。“不!停下!用我做实验!放过他们!” 林远嘶吼着,理智的弦彻底崩断,朝着湖面狂奔,仿佛只要砸碎那倒影,就能终止这场用他至亲之人作为代价的献祭。
石蛮的鼻腔瞬间充满了焦糊与血腥味。他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夜晚——他叛出黑苗一脉的祭火之夜。
寨子在燃烧,吊脚楼在火光中坍塌。他看到视如亲父的师父,浑身爬满了反噬的噬心蛊,黑色的虫体从他眼眶、口腔中钻出,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指着他,声音嘶哑:“石蛮……你这叛徒……为了一本外人的蛊术残篇,引狼入室……全寨……全寨都因你而死!” 他最深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。
紧接着,他感觉自己那条完好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举起了匕首——朗图那沙哑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:“对,就是这样,杀了她,证明你属于黑暗!” 匕首的寒光闪过,他看见阿雅——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、叫他“石蛮哥”的姑娘——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利刃,又抬头看他,眼中没有恨,只有破碎的悲伤和疑问。
“不!不是我!是朗图控制了我!” 石蛮发出野兽般的哀嚎,对着空气疯狂劈砍,他的独臂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匕首入肉的触感,而他的残臂则被自己的指甲抠得血肉模糊,仿佛要将那段被操纵、被嫁祸的罪恶记忆从骨髓里生生挖出来。
阿雅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灰白。
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干裂大地上,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,脚下寸草不生。她最恐惧的,不是死亡,而是“失去联结”与“存在意义的彻底虚无”。
她低头,看到臂膀上麻嘎师父临终前为她种下的星陨护心蛊,那微缩的星空图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、枯萎,最终化作一撮灰烬,飘散在风中。
她试图呼唤体内的本命蛊,却感觉丹田空空如也,与她性命交修的灵蛊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麻嘎师父留给她的、承载着所有传承与希望的乌木蛊盒打开着,里面空空荡荡,只有积尘。她看到林远、石蛮、多吉坚参他们都站在远处,背对着她,身影如同褪色的水墨画,逐渐淡化,融入灰白的雾气。任凭她如何嘶声呐喊、奔跑追逐,没有一个人回头,没有一丝回应。
绝对的孤寂感如同冰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,灌入她的口鼻,冻结她的血液。她守护的一切——传承、同伴、存在的意义——都在她眼前彻底崩塌、湮灭。
她瘫软在地,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滚烫的泪水刚涌出就冻成了冰棱,刺痛她的脸颊。
林啸的幻象是他逻辑思维的终极地狱。
他站在一个绝对纯白、无限延伸的空间里,这里没有声音,没有温度,只有绝对的“理性”。对面,是代表着基金会最高意志的苏茜·劳伦斯。她的AR镜片上,关于他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滚动:“目标林啸,生理机能分析:诅咒侵蚀度已达百分之九十八。心理评估:存在情感冗余,效率低于阈值。生存概率:无限趋近于零。结论:无继续执行任务价值,回收成本高于收益。建议:立即执行最终净化程序。” 然后,他最深的恐惧具象化了——他看见自己,那个以绝对服从和效率为信条的自己,面无表情地举起了配枪,枪口不是对准敌人,而是精准地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。
他的手指,不受他意志控制地,开始缓缓扣动扳机。而苏茜,就那样平静地、如同观察一个失败实验样本般注视着他,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。
他无法反抗,因为这套“价值-效率-清除”的逻辑,正是他内心深处恐惧的根源——他害怕自己最终会像处理一个废弃工具一样,被自己信奉的“理性”所审判和处决。
多吉坚参却并未陷入幻象。他自幼修行苯教古法,心志如雪山坚稳,早已将“我执”与“恐惧”修至空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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