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浊牵着陈冬儿的手走出竹林小屋,出现在村民们面前。
当看到那个被陈仙师珍藏了百年、据说生机近乎断绝的小女儿,此刻正活生生地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时,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但随即,那份震惊便化为了由衷的喜悦。
他们围拢上来,说着祝福的话,拿出自家好吃的、好玩的小物件塞给冬儿。淳朴的善意让冬儿有些害羞,又有些开心,紧紧拉着爹爹的手,小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这一天,陈浊什么也没做,就只是陪着冬儿。带她在溪边看鱼儿游弋,在竹林里听风过竹梢,在村口的石桥上看来往的行人,给她买糖人,给她讲一些简单有趣的、剔除了所有伤痛过往的小故事。
冬儿仿佛要将沉睡百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,笑声如同银铃,洒满了竹桥村的角落。
傍晚,夕阳给村庄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。陈浊抱着玩累了在他怀里打盹的冬儿,轻声问道:“冬儿,想不想去看看爹爹的家乡?”
冬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仰头问:“爹爹的家乡?在哪里呀?”
“在一个……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陈浊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时空,带着一丝渺茫的追忆,“可能,我们去了之后,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。”
冬儿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对竹桥村、对刚刚熟悉的红鸾姐姐和村民的不舍,但她没有任何犹豫,用力抱紧了陈浊的脖子,把小脸贴在他肩上,声音软糯却坚定:“爹爹去哪里,冬儿就去哪里。”
陈浊心中一片柔软。
接下来的两天,陈浊开始打扫那间住了百年的小屋,将一切恢复原样,只简单收拾了几件冬儿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物品。他向村民们正式告别。
老村长拄着拐杖,眼中满是不舍:“陈仙师,您……这是要去往何处啊?”
陈浊看着这片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土地,语气平静而悠远:“回我的家乡去了。老村长,我想,我本来就不该留在这个……不属于我的世界。”
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释然与孤寂。穿越而来,追寻百年,最终发现一切成空,或许回归原点,才是宿命。
临行那一刻,陈浊抱着冬儿,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竹林溪涧。
冬儿却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襟,小声说道:“爹爹,我们……我们去看看娘亲,跟娘亲道个别,好不好?冬儿想见娘亲最后一面。”
陈浊身体微微一僵。他知道,冬儿说的是那座坟墓,那个他为了祭奠“死去的妻子沈烟”,在竹桥村后山立下的坟墓。
他沉默片刻,终是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十年生死两茫茫,更何况百年时间。
后山那片熟悉的坡地,芳草萋萋。那座孤坟依旧在那里,比起百年前,只是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。尽管陈浊年年清理,坟茔周围依旧顽强地生长着不知多少轮回的野草野花。
陈浊抱着冬儿站在墓前。冬儿看着那冰冷的墓碑,上面只刻着“爱妻沈烟之墓”,小嘴一瘪,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。
“娘亲……”她带着哭腔,小声地对着坟墓说话,“冬儿和爹爹要走了,去很远很远的地方……以后不能常来看您了,您不要生气……冬儿会想您的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地说着,说着爹爹治好了她的病,说着要跟爹爹去新的家乡,说着让娘亲在那边也要好好的。
陈浊静静地站着,听着女儿稚嫩而真挚的话语,看着这座其实空无一物的坟墓,心中五味杂陈,翻江倒海。只有他知道,坟茔之下空无一物,那个被祭奠的人,正高踞魔族帝座,风华绝代,冰冷无情。
她没有死。
可这种“活着”,比死亡本身,更让人难以接受。
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在那座空坟前,默默站了许久。直到冬儿哭累了,在他怀里沉沉睡去,他才最后看了一眼那墓碑,仿佛将百年的爱恋、追寻与最终的绝望,都彻底埋葬于此。
然后,他抱紧女儿,转身,决然离去,再未回头。
山风拂过,坟头的青草微微摇曳,仿佛在无声地送别。
他早已推算出,那条连接着他故乡——蓝星的时空缝隙,近期将会在特定地点出现。
原本,他早已决心永远留在这个有“她”痕迹的世界,哪怕只是守着回忆,也好过回到那个冰冷无情、只讲利益与力量的京都陈家。
可如今,物是人非。这里非但不再有留恋,反而每一寸土地、每一缕风,都像是在提醒他那百年的痴妄与最终的幻灭。睹物思人,思的却是锥心之痛。离开,成了唯一的选择。
他将最后的决定告诉了红鸾。听到消息的瞬间,红衣女子脸上血色尽褪。从很久很久以前,在她还是一条弱小蛇妖,濒死之际被陈浊随手救下那一刻起,她的生命里便只有“追随主人”这一件事。
百年守护,她早已习惯了站在他身后,看他追寻,看他痛苦,如今,却连站在他身后的资格也要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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