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弥陀佛。” 一声平和佛号,清晰地传入混乱的战场,竟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。
交战双方皆是一愣,不由自主地停下手,望向谷口。只见一位白衣僧人,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。
溃兵头目是个脸上带疤的凶悍汉子,厉声喝道:“哪里来的秃驴?敢管爷们的闲事?滚开!不然连你一起宰了!”
妙光王佛并不动怒,缓步向前,目光扫过那些溃兵,声音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: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 诸位壮士,亦是乱世可怜之人。然杀戮劫掠,冤冤相报,终无了期。今日种下恶因,他日必尝苦果。何不放下兵刃,各寻生路?”
“放屁!” 疤脸头目怒极,挥刀便砍,“妖言惑众!弟兄们,宰了他!”
数名溃兵应声扑上。然而,他们的刀锋在距离妙光王佛尚有三尺之遥时,便如同砍入无形而坚韧的胶水之中,速度骤减,再难寸进,任其如何用力,脸憋得通红,也无法逼近分毫。
妙光王佛依旧站立原地,合十道:“嗔恨如火,焚人先焚己。 诸位心中苦楚,贫僧知晓。然以暴易暴,非是解脱。” 他目光注视那疤脸头目,声音转沉,“尔等家中,亦有父母妻儿,可愿他们亦遭此等屠戮之苦?”
此言一出,蕴含着一丝他心通的微妙力量,直指其内心最柔软处。疤脸头目浑身一颤,眼前仿佛浮现出老家妻儿期盼的面容,手中钢刀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,抱头痛哭起来。其余溃兵亦受感染,想起自身遭遇,纷纷丢弃兵器,跪地哀嚎。
商队众人死里逃生,惊魂未定,见状纷纷向妙光王佛叩拜:“多谢圣僧救命之恩!”
妙光王佛上前,查看伤者情况。他并未施展惊天动地的法术,只是手指轻点,温和的净化之力渡入伤者体内,止血镇痛,稳住生机。对于已气绝者,则默诵经文,助其魂魄安息。随后,他对那些溃兵道:“因果不虚。 今日放下屠刀,便是善缘开端。前方三十里,有一荒废山神庙,可暂避风雪。这些干粮食水,尔等拿去,好自为之。” 他将商队赠予的一些食水分与溃兵。
溃兵们感激涕零,叩首后相互搀扶着离去。
商队首领是个精干的中年人,姓李,上前深深一揖:“在下李玉,敢问圣僧法号?救命大恩,没齿难忘!”
“贫僧妙光,一游方僧而已。施主不必多礼。” 妙光王佛合十还礼,“此地不宜久留,施主们速速离去吧。”
李玉却道:“圣僧可是要南行?此去百里,皆是非之地。圣僧于我等有再生之德,若蒙不弃,可否与我等同行?我等熟知路径,亦可为向导,略尽绵力。” 他见识了妙光王佛的神异,心知若能得此高人同行,安全无疑大增。
妙光王佛略一沉吟,知是缘法,便点头道:“如此,有劳施主了。”
于是,妙光王佛便与这支幸存的商队结伴而行。一路之上,李玉等人将南赡部洲近期局势娓娓道来。原来,大唐王朝虽为天朝上国,文风鼎盛,但近年来皇权旁落,各地藩镇(节度使)拥兵自重,为争夺资源、地盘,征战不休。尤其这西南边境一带,更是数个强藩交锋的前线,民生凋敝,盗匪蜂起。
“唉,苦的都是百姓啊。” 李玉叹道,“都说大唐是文采风流之地,可这兵灾一起,什么诗词歌赋,都比不上一碗活命粮。”
妙光王佛静静听着,时而问及当地风土人情、百姓信仰。得知此地百姓多信祖宗鬼神,亦有道教符箓派活动,儒家士大夫地位崇高,但对底层百姓疾苦,往往无能为力。
行路间,妙光王佛或为偶遇的村民治病,或为受惊的孩童安抚,或以智慧言语化解乡人间的小纠纷。他并不主动宣讲高深佛法,只是将慈悲、戒杀、仁爱的道理,融入日常言行之中。商队众人受其熏陶,心境也渐渐平和许多。
这一日,行至一座刚经历战火、半成废墟的县城。残垣断壁间,无数百姓无家可归,伤病交加,哀鸿遍野。当地仅有的一个小道观和一座文庙,都已挤满了人,杯水车薪。
妙光王佛驻足片刻,对李玉道:“李施主,贫僧欲在此地盘桓数日。”
李玉会意,立刻让商队伙计帮忙,在县城废墟中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空地。妙光王佛亲自动手,清理出一片净地,然后结跏趺坐。他没有搭建法台,没有宣讲经文,只是开始低声持诵一种闻所未闻、却异常祥和安宁的音节(六字大明咒的雏形,但并未明确念出),声音不大,却悠远绵长,仿佛能穿透一切苦难。
起初,难民们只是好奇观望。但很快,他们发现,只要靠近这位白衣僧人一定范围,心中的恐惧、悲伤、绝望似乎就减轻了许多,身上的病痛也仿佛不那么难熬了。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,静静地坐在周围,听着那听不懂却让人心安的声音,许多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平静,甚至沉沉睡去。
妙光王佛便这样,日以继夜,持续持诵,以其无上的愿力与慈悲场能,潜移默化地净化着这片土地的怨气,安抚着受创的生灵。他并未宣称自己是救世主,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。
数日后,当这支商队不得不继续南下时,这座小城的百姓已将这白衣僧人视若神明。他们不知其名号,只知是一位救苦救难的圣僧。
李玉临行前,向妙光王佛郑重拜别:“圣僧功德,我等铭记于心。前方路途尚远,还望圣僧多多保重!”
妙光王佛合十微笑:“有缘自会再见。施主一路顺风。”
商队远去,妙光王佛也再次踏上了旅程。他知道,这只是南赡部洲之行的开始。这片土地上的苦难与纷争,远非一时一刻、一人之力所能化解。但佛法如灯,点亮一盏,便能驱散一隅黑暗。他将继续南下,深入这大唐腹地,将慈悲与智慧的种子,播撒到更广阔的土地之上。而他的到来,也必将在这南疆之地,激起新的涟漪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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