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城中,一股混杂着尘土、牲口粪便、香料和某种隐约腐败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。街道还算宽阔,但两旁店铺林立,摊贩云集,人流如织,显得拥挤不堪。建筑多是土坯或砖石结构,低矮而粗犷。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驼铃声、孩童哭闹声、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、带着异域风情的乐器声,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边城交响。
然而,在这看似热闹的市井之下,妙光王佛敏锐地感知到一种更深层的不安与压抑。一些巷口墙角,能看到蜷缩着的、奄奄一息的乞丐或病人,无人问津。偶尔有身穿黑袍、神色阴鸷的人匆匆走过,所过之处,周围的喧闹声都会下意识地降低几分。空气中,除了市井的烟火气,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、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,与之前遇到的邪教标记和那“蚀魂咒”的气息同源,只是被更浓烈的世俗气息所掩盖。
“先寻一处僻静的落脚之地。”妙光王佛轻声道。
四人避开最繁华的主街,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穿行,寻找合适的客栈。他们需要一处既不太引人注目,又能方便观察城中情况的地方。最终,在靠近城西一处相对安静、靠近山脚的区域,找到了一家名为“平安老店”的小客栈。客栈门面不大,有些破旧,但看起来还算干净,客人似乎也不多。
店伙计是个面色蜡黄、有些怯懦的年轻人,见到有客上门,连忙迎了上来。看到是四位僧人,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但很快便掩饰过去,恭敬地问道:“几位大师是要住店吗?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净源上前合十道,“烦请施主安排两间清净的客房。”
“有有有!小店后院正好有两间净房,清静得很!”伙计连忙引着他们穿过前堂,来到后院。后院果然比前街安静许多,只有几间客房,院中有一口老井和几棵歪脖子树。
安顿下来后,妙光王佛让净言去向伙计打听一些城中情况,诸如水源、米价、以及近日可有疫病流行等,借口是云游僧人需知此地风俗,以便行事。净坚则负责检查客房内外,净念护卫在妙光王佛身旁。
净言回来禀报:“老师,伙计说城中用水主要依靠穿城而过的那条‘浊河’,但河水浑浊,需沉淀后方可饮用。富户多用井水。近日城中确有不少人患上怪病,或发热呕吐,或浑身无力,医馆人满为患,但官府似乎……并不十分在意。”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伙计还隐晦地提醒,夜里最好不要随意出门,尤其不要靠近城北的‘黑市’区域。”
正说话间,客栈前堂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哭喊声。只听一个妇人凄厉的哭求道:“掌柜的!行行好!再宽限几日吧!我男人病得快不行了,实在是没钱了啊!”
接着是掌柜不耐烦的呵斥:“宽限?都宽限多少回了!没钱就滚蛋!别耽误我做生意!”
妙光王佛目光微动,对净言道:“你去看看,若需帮助,可酌情施以援手。”
净言应声而去。片刻后,他带回一个面色惨白、气息奄奄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哭成泪人的妇人。那男子躺在简陋的担架上,双眼紧闭,嘴唇发紫,呼吸微弱,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和药味。
“老师,这位施主病重,被客栈赶了出来,无钱医治,弟子便将他暂时安置到我们院中空房。”净言回禀道,眉头紧锁,“只是……他这病症,十分古怪,似寒似热,邪气入骨,与之前所见邪术侵害,有几分相似,却又更为复杂阴毒。”
妙光王佛起身,来到那病人床前,俯身查看。他并未把脉,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病人,指尖虚点其眉心片刻,缓缓道:“此非寻常病患,乃是被一种极阴寒的邪毒缓慢侵蚀了心脉与骨髓,毒性缠绵,如蛆附骨。下毒者手法高明,意在令其受尽折磨而亡,且不易被寻常医者察觉。”
那妇人闻言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磕头哭道:“活佛!您一定是活佛!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!他……他是在城北货栈做工,前些日子还好好的,突然就病倒了……一定是……一定是得罪了那些……”她说到一半,似乎极度恐惧,不敢再说下去。
妙光王佛伸手虚扶,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妇人托起。“施主莫急,贫僧尽力而为。”他示意净言准备银针和特定的解毒药材,自己则再次将手虚按在病人胸口,一股精纯温暖的愿力缓缓渡入,先护住其即将熄灭的心灯,同时开始化解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邪毒。
救治持续了约一个时辰。随着妙光王佛的愿力净化与净言的针灸药石配合,病人脸上的死灰色渐渐褪去,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,虽然仍未苏醒,但性命暂时无忧。
那妇人千恩万谢。妙光王佛让净言赠予他们一些药材和少许银钱,嘱咐其好生调养,并婉拒了妇人留下的意图。
此事虽小,却像一面镜子,映照出河源城光鲜表象下的暗流汹涌。普通的工匠,因何会中此阴毒邪术?妇人口中未尽的恐惧,又指向何方?
妙光王佛望向窗外,暮色渐浓,河源城的灯火次第亮起,却仿佛照不亮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无形的黑暗。他知道,与“蚀骨魔君”的较量,或许早已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悄无声息地开始了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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