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也曾遭遇过几次险情。有一次,他们无意中靠近了一个被幽影教底层教徒控制的村庄,远远便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邪气。夏衍立刻示意队伍隐蔽,他们目睹了村民被强迫举行诡异祭祀的场面,压抑的哭嚎和教徒嚣张的狂笑隐约传来。石磊等人目眦欲裂,紧握武器想要冲出去拼命,却被宁休死死按住。宁休脸色铁青,低声道:“冲动于事无补,只会枉送性命,暴露行踪。记住这仇恨,但更要学会忍耐和等待。”夏衍则闭上了眼睛,双手紧握,周身气息波动,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。最终,他们只能带着满腔的悲愤,悄无声息地退走。
还有一次,他们在荒野中遭遇了一小股流窜的、已然半邪物化的匪徒。战斗不可避免。宁休强提文气,以指代笔,凌空书写出一个残缺的“镇”字,乳白色的光华虽弱,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,瞬间震慑住了匪徒的心神。石磊等人趁机奋勇搏杀,凭借多年狩猎练就的身手和拼死的勇气,才堪堪将匪徒击退。经此一役,宁休旧伤复发,咳血不止,休养了足足半个月。夏衍则第一次近距离直面如此血腥的厮杀,沉默了许久,之后对宁休说:“宁叔叔,赶走‘坏’,是不是……也一定要用‘痛’的方式?”宁休默然,无法给出完美的答案。
这些经历,如同刻刀,在夏衍年轻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他亲眼见证了苦难的深重,体会到了力量的局限,也开始思考“救赎”与“手段”之间复杂的关系。他的眼神,在清澈之余,渐渐沉淀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思索。
他们就这样,在广袤的百国之界边缘,如同无根的浮萍,漂泊了漫长的十五年。从黑风平原,到更加混乱、部落林立的“千瘴泽”,再到信仰各异、邦国交错的“万城荒原”。他们见过易子而食的惨剧,也见过绝境中相濡以沫的微光;他们躲避过幽影教的追捕,也曾得到过心怀善意的陌生人的零星帮助(尽管宁休总是谨慎地保持距离)。夏衍的净化之力,在宁休的严格约束下,极少动用,通常只用于救治一些濒死的无辜者,且事后立刻远遁,不留痕迹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。但每一次动用,那温暖平和的气息,都如同暗夜中的烛火,虽微弱,却真切地照亮过一些绝望的心灵,也悄然在极少数有幸接触者心中,埋下了一颗名为“希望”的种子。
岁月流转,宁休的鬓角染上了风霜,石磊等青年也步入了沉稳的中年。而夏衍,已然长成一位身姿挺拔、眉目疏朗的年轻人。他依旧不喜多言,但周身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愈发醇厚,静默时如深潭古井,行动间却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坚定。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,心意所动,便可润物无声。更重要的是,他心中那份悲悯,经过十五年人间烟火的淬炼,不再是单纯的同情,而渐渐升华为一种更加博大、更加深沉的愿力——一种希望驱散世间一切苦难、引领众生脱离苦海的宏愿。
这一日,他们行至东胜神洲极东之地,一片名为“圣安林”的古老森林边缘。此时,距离夏衍二十二岁的生辰,还有整整七天。林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气息,古木参天,灵气盎然。
夏衍停下脚步,望着那片幽深的森林,目光深邃,仿佛看到了命运的轨迹在此交汇。他轻轻对身旁的宁休说道:“宁叔叔,我们到了。”
宁休看着眼前这片似乎与世无争的森林,又看了看夏衍那平静中蕴含着风暴的眼眸,心中已然明了。十五年的潜渊与游历,所有的铺垫与积累,仿佛都是为了指向此地,此刻。
一段传奇的终点与起点,即将在这片古老的森林中,揭开序幕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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