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仔细打量了他们片刻,目光在宁休虽狼狈却难掩的文气、石柱的军旅痕迹以及赵贲的伤势上停留片刻,叹了口气:“山匪…唉,这世道…诸位随我来吧。”
老者自称姓吴,是这间“回春堂”药铺的坐堂郎中。他将众人引入药铺后堂。后堂更是药气扑鼻,堆满了各种药材,角落里还躺着几个气息奄奄的病患。
吴郎中让学徒取来清水、干净的布巾和一些金疮药,先为石柱处理伤口。他亲自查看了赵贲的情况,搭脉良久,脸上露出惊容:“这位壮士伤势极重,本早该…咦?怪哉,其体内竟有一股奇异的生机吊住心脉,伤口虽怖,却无恶化之象,真是奇迹!”他又看向昏睡的夏衍,手指搭上孩子纤细的手腕,眉头越皱越紧,“这孩子…元气大亏,心神耗竭,如油尽灯枯…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?”
宁休心中暗惊这郎中医术高明,嘴上却只能含糊道:“途中偶遇异人,赐下灵药,方才侥幸保命。”
吴郎中深深看了宁休一眼,不再多问,只是摇头叹息:“灵药难求啊。若早几日,老夫或还能设法一试,但如今…”他指了指窗外死寂的镇子,“‘喑哑瘟’横行,药材殆尽,老夫…也是有心无力了。”
“喑哑瘟?”宁休捕捉到这个词。
“是啊。”吴郎中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悲悯,“月前起,镇中百姓忽染怪疾,初时只是咳嗽、发热,继而喉肿如塞炭,灼痛难当,最后…失语失聪,郁郁而终。染病者,十难存一。镇子与外界的通路也被官府派人封了,许进不许出,怕瘟病扩散。如今镇中粮食药材都快耗尽了,人人自危,苟延残喘罢了。”
原来如此!这“沉痾里”竟是一座被瘟病和封锁困死的孤镇!
宁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才出狼窝,又入虎穴!他们这一行人伤的伤,弱的弱,如今又陷在这疫镇之中,简直是雪上加霜!
“难道…就无药可医?”宁休不甘心地问。
吴郎中苦笑:“老夫穷尽所学,试过无数方剂,也只能暂缓症状,难以根治。此瘟邪异,似热非热,似寒非寒,药石之力,难触其根…”他忽然压低了声音,“而且…老夫怀疑,此瘟…或许并非天灾,而是…人祸!”
“人祸?”宁休眸光一凝。
“镇子东头,原本有一家‘百草堂’,是附近最大的药材商,也兼做些炼丹制药的营生。喑哑瘟起前数月,那百草堂便时常在深夜运送一些气味古怪的药材进去,随后其家宅后院便终日紧闭,时有异响和怪味传出。瘟病一起,百草堂便第一时间封锁了自家院落,其家主称病不出,却不见其家人有染病之象…如今想来,甚是可疑。”吴郎中声音低沉,“只是无凭无据,且百草堂势大,镇上人敢怒不敢言。”
投毒?炼丹出错引发疫病?宁休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。若真是人祸,那这“沉痾里”的百姓何其无辜!
就在这时,药铺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哭喊声!
众人一惊,连忙赶到前堂。
只见街道上,几名用湿布蒙面的壮丁,正粗暴地拖着两个不断挣扎、口中发出“嗬嗬”之声的病人往镇子西头走,他们的家人跪地哭求,却被无情推开。
“是…是‘弃痾营’的人…”吴郎中面色惨白,不忍地闭上眼,“镇里药材粮食不够了…只能…只能把重病的集中到西头的山谷里…任其…”
话语未尽,其意自明!这是要放弃那些重症者,任其自生自灭!
宁休勃然变色,一股怒火直冲顶门!岂有此理!
“住手!”他厉声喝道,一步踏出药铺。
那几名壮丁被喝得一怔,看到宁休这群陌生人,尤其是石柱那彪悍的气势,动作不由一滞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敢管‘沉痾里’的事?”一个为首模样的壮丁色厉内荏地喊道,“这是镇老会的决定!不然大家都得死!”
“镇老会?决定放弃同乡性命?”宁休目光冰冷,“带我去见他们!”
“你…”那壮丁被宁休的气势所慑,一时语塞。
就在这时,婉娘怀中的夏衍似乎被外面的哭喊声惊动,再次悠悠转醒。孩子虚弱地睁开眼,迷茫地看向街道上痛苦的人群,小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,似乎嗅到了空气中那浓郁的、混合着病气和药味的苦涩气息。
他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不适,轻轻咳嗽了一声,伸出小手,无意识地指向那些被拖行的病人,声音细若蚊蚋:
“宁先生…他们…好难受…水里…有…好多…小虫子在咬…”
小虫子?宁休心中猛地一凛!夏衍的感知异于常人,他说的“小虫子”,绝非肉眼可见之物,难道是…瘟气疫瘴的本源?!这孩子能看见?!
几乎就在夏衍话音落下的瞬间——
异变陡生!
街道尽头,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!
轰!!!
一团墨绿色的、散发着极度腥臭的浓烟从镇东“百草堂”的方向冲天而起,迅速弥漫开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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