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心亭的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,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,宫人高声通报的声音穿透满园花香:“太子殿下驾到——”
声音未落,满座命妇、闺秀呼啦啦起身,衣袂擦过花圃,珠翠相撞,惊起香风无数。赵粉、魏紫、姚黄……各色牡丹被风一卷,瓣瓣飞旋,落在云锦裙摆上,像给众女贴了一层花钿。
赵承煜今日着绛纱袍,袍角暗绣夔龙,龙鳞以赤金捻丝,行步之间金火闪动,仿佛云里忽探五爪,瑞兽初醒。腰间束一条玄色玉带,带上悬着的不是寻常玉佩,而是一枚鎏金小印,印钮为蟠龙昂首,龙角上嵌一粒苍青玛瑙,随步履晃荡,冷光点点。日影斜照,他肩背宽阔,脊背挺拔如剑,每走一步,绛纱被风鼓起,竟有猎猎之声,像一面无声的旗帜,将满苑目光都招至麾下。
水榭里,丽贵妃端坐不动,手里一盏雨前龙井已凉了两分。她抬眼,便见太子先朝自己作揖,广袖折下,弧度优雅,声音却温润得体“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。”丽贵妃唇角挑得恰到好处,眼尾却迅速扫过,她心底暗骂,面上仍浮着慈和的笑,抬手示意:“殿下折煞本宫了,快免礼。”她说着,示意侍女添上一把椅子,“快坐,刚沏的雨前龙井还热着,殿下尝尝?”
“谢娘娘体恤。”赵承煜直起身,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水榭内的众人,像是在寻什么。丽贵妃看在眼里,心底那层薄霜又厚了几分——她太清楚这位东宫殿下的性子,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
果然,赵承煜谢过落座的话还没说出口,便侧过身,目光精准地穿过花影与人影,落在水榭尾端那抹烟霞色上。那目光像带着温度,一下子就锁住了阮昭昭,连语气都刻意压低了几分,显出旁人没有的亲昵:“昭昭妹妹也在。”
阮昭昭闻言抬眸,她连忙屈膝盈盈一拜,声音轻柔却清晰:“臣女参见太子殿下。殿下万安。”
“免礼。”赵承煜往前走了两步,离阮昭昭又近了些,他看着她鬓边晃动的点翠步摇,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切的关切,“妹妹可还做噩梦?我东宫库房里还有几块御赐的沉水香,是西域进贡的珍品,燃着最能安神助眠,改日我差人送到将军府,给妹妹用着。”
说着,他便伸出手,想扶她起身——这动作带着几分自然的亲近,若是寻常闺秀,怕是早已红了脸,顺着他的手站起来。可阮昭昭却像是没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,起身的瞬间,她借着广袖掩护,悄悄退了半步。刚好避开了他的指尖。语气依旧得体,却多了几分疏离:“多谢殿下惦念,臣女已无碍,不敢劳烦殿下费心送香。”
赵承煜原本伸来扶她的指尖便落了空,只触到一缕被风带起的鬓发,发丝细软,带着桂花头油的甜,从他指背滑过,像一尾鱼,抓不住。他微微一怔,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,只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——从前的阮昭昭,痴傻,也怯懦,见了他总带着几分拘谨,今日看来是真的好全了,竟能这般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亲近。
丽贵妃在旁看着,护甲在掌心又紧了两分。她太清楚这位东宫殿下——看似温润,实则步步为营,今日提前出现,分明是嗅到风声。她原本的计划里,可没算上这位东宫殿下的掺和。她抬眸,朝身侧嬷嬷递了个眼色,嬷嬷会意,悄悄退至垂花门,去催“那位”快些到场。
水榭里一时静得只剩风声。丽贵妃轻轻咳嗽了一声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,笑着打圆场:“昭昭这孩子,就是太客气了。殿下也是一片好意,你收下便是。再说了,殿下和你兄长是旧识,照顾你也是应当的。”
赵承煜顺着话头接下去,目光又落回阮昭昭身上:“娘娘说得是。我与昭昭兄长在军营时便相交甚笃,如今见妹妹身子刚好,多照拂些也是应该的。妹妹不必拘谨,若有什么需要,尽管跟我说。”
阮昭昭垂着眼,避开他的目光,只轻声应道:“谢殿下关怀,臣女记下了。”她心里清楚,赵承煜这般亲近,未必是真的关切,怕是也打着自己的主意。
“既然殿下来了,不如一同瞧瞧本宫为姑娘们备的‘惊喜””她刻意顿了顿,目光扫过赵承煜,又扫过昭昭,“殿下若感兴趣,也可入席一观。”
赵承煜拱手,笑得温文尔雅:“儿臣荣幸之至。”
丽贵妃很快收敛了心思,拍了拍手,让侍女端来一个描金漆盒。盒盖打开的瞬间,十枚颜色各异的香楠木牌映入眼帘,红、黄、蓝、绿、紫等色依次排开,木牌上还刻着精致的缠枝纹。
“今日宴饮未免单调,哀家在府里各个角落藏了这十枚香楠木牌,”丽贵妃的声音扬高了些,确保亭外的贵女们都能听见,“每枚木牌对应不同奖励,红牌是三等奖,赏南海珍珠一串;黄牌是二等奖,赐西域进贡的鎏金步摇;至于这枚紫牌——”她指尖点了点最中间那枚泛着紫光的木牌,语气带着几分神秘,“一等奖,是‘朱厌’国师亲手绘制的平安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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