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,深秋。
风冷如刀,刀刀催人老。
月色并不皎洁,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灰纱蒙住,吝啬地洒下些许昏沉的光。
这片荒原,也因此显得更加辽阔,更加寂寞。枯草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,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。
远处,有一点灯火。
灯火孤零零的,在这无边的黑暗和荒凉中,顽强地亮着,仿佛大海孤舟的灯塔。
但那光,并不温暖,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苍凉。
走近了看,这是一间客栈。
客栈很旧了,招牌上的漆字早已斑驳脱落,勉强能认出“归来”二字。
或许,它的主人希望所有路过的人,都能在这里找到一种归来的感觉。
但更多的时候,它只是旅人暂避风雨的所在,与“归”字,相去甚远。
客栈里人不多。
角落坐着个商贾模样的人,肥硕的手指正无聊地敲打着桌面,眼神里满是赶路的焦躁与对这片荒凉的不安。
他旁边坐着两个劲装汉子,腰佩钢刀,目光炯炯,显然是保镖之流。
他们喝酒很慢,手始终离刀柄不远。
另一边,独自坐着一个青衣人。
他很年轻,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,眉宇间却已刻满了风霜。
他的脸很英俊,但是一种如同被风雪打磨过的山岩般的英俊,棱角分明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毅。
他的眼睛很亮,像寒夜里的孤星,但当你仔细看时,又会发现那亮光深处,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寂寞。
他面前只放着一壶酒,一只杯。
酒是最劣等的烧刀子,辛辣呛喉。
但他喝得很慢,很专注,仿佛在品味着世上最醇美的佳酿。
又或者,他品的根本不是酒,而是这孤独的滋味。
他身边放着一把刀。
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凳子上,没有刀鞘。
刀身很宽,却很薄,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,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。
这样一把刀,莫说砍人,恐怕切肉都嫌钝。
但它就那样随意地放在那里,却让那两个经验丰富的保镖,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时,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青衣人似乎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。
他只是看着窗外昏沉的月色,慢慢地喝着杯中劣酒。
门外,风声更紧。
忽然间,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夜的沉寂。
马蹄声在客栈外戛然而止,紧接着,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撞开!
冷风裹着几片枯叶灌了进来,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。
门口站着三个人。
三个黑衣劲装,黑巾蒙面的人。
他们就像是从外面的黑暗中直接凝聚出来的鬼魅,身上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杀气。
他们的眼神,比外面的秋风更冷,比青衣人杯中的烧刀子更烈。
为首一人,身材高大,手里提着一柄细长的剑,剑尖犹在滴着血珠。
血珠落在地上破旧的木板上,发出“嘀嗒、嘀嗒”的轻响,在这死寂的客栈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商贾和两个保镖的脸色瞬间变了。商贾肥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两个保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刀柄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他们行走江湖多年,自然看得出,来者绝非善类,而且刚刚经历过一场,或者数场杀戮。
只有那青衣人,依旧看着窗外,仿佛进来的不过是三片被风吹进的落叶。
他甚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。
提剑的黑衣人目光如鹰隼般在客栈内扫过,最后,定格在那青衣人身上。
更准确地说,是定格在他身边那把锈迹斑斑的刀上。
他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。
“阁下可是‘孤狼’?”
黑衣人的声音沙哑而冰冷,像是铁片刮过岩石。
青衣人终于缓缓转过头,看了他一眼。
他的目光很平静,没有任何情绪,就像在看一块石头,一棵树。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,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黑衣人冷笑一声:“是,就把东西交出来。不是,就滚!”
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同时踏前一步,手按在了兵刃上。
杀气瞬间弥漫开来,压得那商贾几乎要喘不过气。
青衣人——或者说,“孤狼”,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,那或许可以算是一个笑,但看起来却比哭更令人心寒。
“我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。”他淡淡地说,目光再次转向窗外,“只有一壶酒,和一把锈刀。”
提剑的黑衣人眼神更冷:“我们找的不是酒,也不是刀。是‘山河社稷图’!”
“山河社稷图”五个字一出,那两个保镖和商贾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!
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……贪婪。
那是传说中的武林至宝,据说蕴含着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和财富。
数十年来,为了它,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,葬送了多少英雄豪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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