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痛,像是被灌了凝固的铅,沉重到无法抬起,
又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太阳穴反复穿刺,搅动着脑髓。
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,喉咙里火烧火燎,泛着劣质酒精灼烧后的苦涩。
陈望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剧烈的颠簸中,挣扎着,
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般,猛地睁开了眼。
视线模糊,聚焦缓慢。
低矮的屋顶,糊着发黄、卷边甚至破损的旧报纸,上面依稀可见十几年前的社论标题和模糊的红色口号。
一根黝黑、结着白霜的粗糙房梁,如同僵死的巨蟒,横亘在上方,压迫感十足。
空气里弥漫着复杂难闻的气味——劣质散装白酒挥发后的酸馊味、潮湿柴火和土坯墙长久浸润出的霉味,
还有一种……属于这个匮乏年代的、冰冷的、仿佛永远掸不干净的尘土气息。
这不是2024年。
没有医院那标志性的消毒水味道,没有病房刺目的纯白,没有窗外都市永不熄灭的霓虹。
记忆如同失控脱轨的钢铁列车,裹挟着两个灵魂的碎片,轰然撞进他混乱的脑海,带来撕裂般的痛楚。
陈望,二十一岁,上海知青,插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,外三道沟知青点,已是第五个年头。
昨天,他收到了两封信。
一封来自他相恋三年、已先一步回城的女友。
信纸薄薄一张,措辞冰冷而客气,
字里行间是“现实差距”、“父母反对”、“祝你前程似锦”,
最后一句“勿念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。
另一封来自上海的家里。
父母苍老疲惫的字迹,絮叨着家长里短,字里行间却浸透着无奈与深深的疲惫。
回城名额紧张得像沙漠里的水滴,家里使不上力,
只能反复叮嘱他“安心接受再教育”、“再坚持一下”、“注意身体”。
原主,那个同样叫做陈望的年轻灵魂,用积攒了不知多久的零碎毛票,
买了几斤最廉价的散装白酒,把自己灌成了一滩失去知觉、唯有痛苦的烂泥。
他想用酒精麻痹一切,却在极寒中可能永远睡去。
然后……就是2024年那个冰冷的雨夜,中年失业,转行外卖员第一个月,
为了一个该死的差评订单拼命赶时间,闯了红灯,
刺眼的车灯占据全部视野,身体飞起的失重感……
他,另一个来自2024年的,同样失意潦倒的陈望,过来了。
1979年冬,北大荒,外三道沟。
绝望。
前世碌碌无为,在社会底层挣扎,最后死得轻如鸿毛;
今生穿越,却困守在这天寒地冻的绝地,前途无望,爱情湮灭,家庭无力……
双重记忆带来的负面情绪,如同西伯利亚刮来的冰潮,
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,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难道刚活过来,就要在这种地方腐烂掉?
“……陈望那小子还没醒?别是喝死了吧?”
一个粗哑难听、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,
像砂纸摩擦着耳膜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。
“王癞子,闭上你的臭嘴,少说两句能死?赶紧添柴!火要灭了!”
另一个相对沉稳些、但带着浓浓倦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呵斥道。
陈望艰难地,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,偏过头。
视线透过昏暗的光线,勉强看清了环境。
他躺在一个冰冷的土炕上,身下是粗糙的、散发着体味和霉味的褥子。
土炕对面,几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厚重却破旧的棉被里,像一个个没有生气的鼓包。
屋子中央,一个用土坯垒砌的地炉里,火苗微弱得可怜,
只剩下几点暗红色的余烬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从墙壁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吹灭,
带走这屋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气。
窗户被粗糙的木板歪歪扭扭地钉死了,缝隙里塞着看不出颜色的破麻袋和旧棉絮,
但外面肆虐的狂风依旧如同万千厉鬼在集体嘶嚎,
一下下猛烈地撞击着这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,发出“哐哐”的巨响,
仿佛随时都能将这脆弱的庇护所撕碎。
就在他意识即将被这双重的、来自两个世界的绝望彻底吞噬,重新坠入黑暗的刹那——
【叮——!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剧烈波动,时空坐标稳定……】
【“饱了么”骑手辅助系统(破损版)正在适配当前时代……】
【适配完成!】
【欢迎使用“时代风险导航”系统!】
一连串冰冷、急促、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,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!
如同惊雷划破死寂的夜空!
陈望猛地一个激灵,残存的酒意和沉重的昏沉被这超出理解范畴的刺激瞬间驱散!
心脏狂跳起来!
紧接着,他“看”到了——不是用眼睛,而是直接呈现在意识层面。
一个仿佛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的、带着强烈未来科技感的半透明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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