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间的空地上,赵刚的世界观正在以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被拆解、重塑。
他脚边,那盏摔坏的马灯还在冒着最后一丝青烟。他看着眼前那头比缴获的九七式大了一圈不止的钢铁巨兽,又顺着李云龙手指的方向,看向那条从半山腰硬生生犁出来的“路”。那不是路,那是一道狰狞的伤疤,是被无可匹敌的力量强行撕开的口子。
“老赵!看傻了?”李云龙一巴掌拍在赵刚的后背上,力道大得让他往前一个趔趄,“看见没?咱的!咱独立团的镇山神兽!柱子开着它,就这么‘轰隆隆’地从山上碾下来了!过不过瘾!”
赵刚没说话,他扶了扶眼镜,镜片下的眼睛里,写满了知识分子特有的茫然与崩溃。他快步走到那辆T-34前,伸出手,迟疑地触摸着那冰冷、粗糙、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装甲。
坚硬的,真实的。
不是做梦。
他绕着坦克走了一圈,看着那比人还高的履带,看着那根能塞进一个壮汉拳头的炮管,感觉自己从燕京大学到抗大所学到的一切知识,都在这头钢铁巨兽面前,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“这……这不符合物理学。”他喃喃自语。
“啥物理学?”李云龙凑过来,耳朵尖得很,“老赵,你又开始说胡话了?在这儿,我李云龙的话就是物理学!我说它能开山,它就得给老子把山劈开!”
山坡上,几百名战士已经行动起来。工兵连的战士拿着炸药和镐头,沿着那条“天路”往上冲,加固路基,清理那些被撞断的巨木。更多的人则组成了长龙,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搬运那五十桶沉甸甸的柴油。
*整个后山,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,嗡嗡作响,却充满了勃勃生机。*
赵刚的目光,终于从坦克的身上移开,落在了那个被众人忽略的角落。
何雨柱正靠在一棵树下,从挎包里拿出个水壶,咕咚咕咚地灌着水。他脸上、身上全是油污和泥点,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,跟眼前这毁天灭地的场面格格不入。
赵刚深吸一口气,走了过去。
“何雨柱同志。”
何雨柱抬起头,看到是政委,赶紧站直了身子:“政委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赵刚组织了一下语言,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,“这辆坦克……还有山上的那几辆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捡的。”何雨柱拧上水壶盖,回答得理所当然。
“捡的?”赵刚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,“在哪里捡的?山里能捡到这种东西?”
“嗯,就在山沟里,运气好。”何雨柱挠了挠头,一脸的真诚。
赵刚看着他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非要跟牛顿讨论苹果为什么不往天上飞的傻子。他换了个问题:“那你……会开这个?”
“刚学的。”何雨柱指了指被他扔在驾驶座上的手册,“有说明书,照着开就行,跟开拖拉机差不多。”
*跟开拖拉机差不多……*
赵刚看了一眼那条被“拖拉机”犁出来的山路,又看了一眼何雨柱,他忽然觉得心很累。他觉得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,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。
“政委!你别想策反我的人!”李云龙咋咋呼呼地冲了过来,一把将何雨柱拉到自己身后,警惕地看着赵刚,“老赵,你个文化人,心眼多!我告诉你,柱子现在是我亲哥,你想把他调到你那儿搞政工,门儿都没有!”
“我没有!”赵刚被他气得哭笑不得。
“你就有!”李云龙不依不饶,随即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,搂着何雨柱的肩膀,“柱子,好兄弟,你跟哥说实话,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开?难不难?要不……你先教教我?”
“滚蛋!”旅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手里还拿着一本何雨柱给的T-34手册,“李云龙,你识字吗?你知道这上面哪个是刹车哪个是炮闩吗?第一个学也轮不到你!”
“旅长!这你就不讲道理了!”李云龙急了,“人是我的兵,坦克也是我先看到的!这头车,必须我来开!”
“我说了,成立旅部直属装甲突击队!所有权归旅部!谁学得快谁上!你要是学得比炊事班老王还慢,你就给我去喂马!”旅长寸步不让。
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,何雨柱赶紧把剩下的几本手册都掏了出来,递了过去。
“旅长,团长,政委,书都在这儿。谁想学都行。”
赵刚下意识地接过一本。手册的纸张光滑厚实,印刷精美,上面的机械结构图画得比他见过的任何军事教材都清晰。中文和俄文的对照翻译,精准又专业。
他翻开一页,上面写着:“76.2毫米F-34型坦克炮射表”。下面是一系列他看得懂又看不懂的数据。
赵刚的手指,微微颤抖起来。他终于意识到,何雨柱拿出来的,不只是一件武器,而是一整套他们闻所未闻的,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军事理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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