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舒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了滚水,瞬间在安王府内部激起了无声的波澜,却未曾向外溅出一滴。
翌日清晨,沈清弦如常坐在书房处理各店呈报的事务,仿佛昨夜那场关于内鬼的密谈从未发生。手边放着一叠账册,她翻看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些,目光在几个熟悉的名字上停留的时间更长。
林婉儿端来新沏的菊花茶,轻声道:“王妃,顾管事来了,说苏娘子有些关于冬装绣样的新想法,请您得空时过去看看。”
“清影身子不便,怎好让她来回跑。”沈清弦放下账册,“你去趟顾府,把绣样取来,再带些上好的血燕和阿胶。告诉清影,让她好生养着,工坊的事有清源盯着,不必操心。”
“是。”林婉儿应声退下。
沈清弦端起茶盏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。她昨夜几乎未眠,与萧执将那份名单上的人反复推敲至深夜。那些采办,都是各店掌柜亲自提拔、用惯了的老人,有些甚至在铺子里干了好多年。若这些人真有问题……
她闭了闭眼,强迫自己冷静。资本女王的本能告诉她,越是这种时候,越不能乱了阵脚。
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是萧执下朝回来了。他今日未着朝服,换了身石青色常服,脸色比平日更冷峻几分。
“皇兄今日单独留我说话了。”萧执在她对面坐下,接过她递来的热茶,“问起西南商路的事,还提到了承恩公府。”
沈清弦心中一动:“陛下怎么说?”
“皇兄说,近日有几道折子,都是弹劾承恩公府纵容族人强占民田、与民争利的。”萧执嘴角勾起一抹冷意,“时间点卡得正好,就在母后去过咱们府上之后。”
沈清弦了然。这怕是太后的手笔——不动声色地从旁施压,既敲打了承恩公府,又给了皇帝一个发作的由头。
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?”
“罚俸,申饬,责令其约束族人。”萧执抿了口茶,“不痛不痒,但足够让承恩公府面上难看了。皇兄还说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向沈清弦,“让你那个五味斋,多做些实惠可口的点心,宫里头今年冬祭的供奉,想采买些新鲜的样式。”
沈清弦眼中闪过笑意。皇帝这是用另一种方式表态——你们好好做生意,做出成绩来,宫里自然看得见。这比任何口头支持都实在。
“我明白。赵掌柜前几日还来说,试做了几款咸口点心,正好可以呈上去让御膳房掌眼。”她说着,话锋一转,“云舒那边有进展吗?”
萧执放下茶盏,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笺:“墨羽连夜查了那七个采办的底细。三个背景干净,暂时看不出问题。另外四个……”他展开纸笺,指尖点在其中三个名字上,“这个,家里最近多了个在承恩公府当差的远房表亲;这个,半年前突然还清了一笔赌债,来源不明;还有这个,上个月告假回老家,说是母亲病重,但墨羽的人去他老家查过,他母亲身子硬朗,根本无病。”
沈清弦接过纸笺,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——刘三,墨韵斋的采办,干了八年,平日老实本分,是文先生颇为倚重的人。
“他呢?”
“他倒是没什么异常。”萧执皱眉,“但墨羽说,这个人……太干净了。父母早亡,没有妻儿,独居,除了上工就是回家,几乎没有社交。这种人在市井之中,反而少见。”
沈清弦沉思片刻:“让云舒重点关注这个刘三。太干净的人,往往藏得最深。”她顿了顿,“其他几个,先不要动,让墨羽派人暗中监视,看看他们这几日会与谁接触。特别是……会不会去永兴坊那处小院附近。”
“已经安排了。”萧执握住她的手,“清弦,后日之约,我总是不放心。要不……”
“执之,”沈清弦反握住他的手,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,“我知道你担心。但这次我必须去。对方既然敢主动找上门,手里一定握着些我们不知道的筹码。不去,就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。”
她抬起头,眼中是资本女王权衡利弊时的锐利光芒:“况且,咱们现在也不是毫无准备。云舒在查账,墨羽在盯人,顾青会带足人手,你在暗处策应。这场局,未必就是他们占上风。”
萧执看着她眼中的笃定,心中那点不安渐渐平息。他的清弦,从来不是需要人护在羽翼下的娇花。她是能与他并肩而立,共对风雨的乔木。
“好。”他最终点头,“但你答应我,一旦有异,立刻发信号,不要逞强。”
“我答应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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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,沈清弦去了趟五味斋。赵掌柜正在后堂盯着伙计们打包新一批“重阳雅集”礼盒,见她来了,忙迎上来。
“王妃您来得正好,礼盒的样品刚做好,您看看可还满意?”
沈清弦接过礼盒。外包装是深秋色调的暗纹纸,上面拓印着墨韵斋文先生亲刻的菊花闲章,打开后分四格:五味斋的菊花糕和桂花蜜酱,玉颜斋的“东篱菊”香露,凝香馆的菊花香囊,还有墨韵斋特制的洒金菊花笺。雅致精巧,又不失贵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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