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初降,安王府的马车疾驰在通往工坊的路上,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急促的声响。车内,沈清弦面色沉静,但交握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。萧执坐在她身侧,一手紧握着她的手,另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,眸色在晃动的车灯光线下显得幽深冷厉。
“不必过于忧心,既已发现得早,便有挽回的余地。”萧执的声音低沉,带着安抚的力量,但他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同样的紧绷。这批蚕种关乎原料自主的破局之望,不容有失,更关乎他与清弦的心血能否顶住压力,站稳脚跟。
沈清弦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多言,意识却悄然沉入体内那方空间。灵蕴露依旧温润悬浮,只是传来的波动比之前清晰了些,带着一种对“污秽”或“失衡”事物的天然排斥感。这感觉指向蚕室,却并非致命的剧毒警示,更像是一种……受到污染侵袭的虚弱信号。她心下稍定,不是立刻毙命的毒药,就还有周旋的时间。
马车在工坊紧闭的大门前停下,守卫显然已得了严令,见到王府车驾立刻无声开门。顾清源正焦急地等在院中,见到二人,立刻迎上前,也顾不上行礼,急声道:“王爷,王妃!姜老先生断定,是桑叶出了问题!那几匾萎靡的蚕,吃的桑叶上沾了极淡的、专门损害蚕体机能的药粉,若非姜老先生经验老道,几乎难以察觉!”
“桑叶从何而来?”萧执立刻抓住关键,声音冷峻。
“是……是后山我们自己桑园清晨新采的!”顾清源脸色发白,“采叶、运送、查验、分发,都有固定人手和流程,以往从未出过差错!属下已按王爷吩咐,将今日所有接触过桑叶的人都暂时看管在偏院了。”
沈清弦目光扫过灯火通明、却被护卫严密把守的蚕室,问道:“姜老先生现在何处?蚕的情况如何?”
“老先生还在蚕室里想法子,说是先用他特制的甘草石灰水试着清洗蚕体,看能否缓解。但……情况不乐观,那几匾蚕若救不回来,只能忍痛焚毁,以免波及它匾。”顾清源的声音带着痛惜和愤怒。
沈清弦不再多问,与萧执交换了一个眼神,便径直走向蚕室。萧执对紧随的墨羽低声吩咐了几句,墨羽领命,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,显然是去配合听风阁调查桑叶污染的源头了。
蚕室内,药水的气味混合着桑叶的清香,显得有些沉闷。姜堰正俯身在一个竹匾前,用柔软的毛笔蘸着浅褐色的药水,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那些行动迟缓、体色暗淡的幼蚕身上。他眉头紧锁,花白的须发在灯光下微微颤动,专注得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。
“老先生。”沈清弦轻声唤道。
姜堰动作一顿,抬起头,看到沈清弦和萧执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有愧疚,更有愤怒。“王妃,王爷,是老夫疏忽!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!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深深的自责,“这批蚕种是老夫多年的心血,体质本应比寻常蚕种更健壮,若非如此,恐怕等不到发现就……”
“对方处心积虑,防不胜防,老先生不必过于自责。”沈清弦走上前,目光落在那些萎靡的幼蚕上,体内灵蕴露传来的排斥感更清晰了些。她仔细看着姜堰的动作,忽然问道:“老先生,您这药水,主要是中和毒性,安抚蚕体?”
“是。”姜堰点头,“但这药粉颇为刁钻,毒性不烈,却如附骨之疽,难以根除,蚕体太幼,承受不住强力清毒之法。”
沈清弦沉吟片刻,脑中飞速运转。灵蕴露有净化、滋养之效,但直接使用太过惊世骇俗。她看向姜堰手边调配药水的药材,心中一动。“老先生,我记得您之前提过,西山有一种伴生桑树而长的‘清心草’,有宁神固本之效,若加入几滴其新鲜汁液,是否能为蚕体多增一分抵抗力,助它们扛过药性?”
姜堰愣了一下,思索道:“清心草?确有此物,其性温和,理论上……或可一试!只是此草采摘后药效流失极快,需得立刻使用,此刻去寻怕是来不及……”
“工坊库房里或许有之前采收晾晒的。”沈清弦立刻对顾清源道,“清源,你亲自带人去库房找找,所有库存的清心草,全部取来!”她记得之前为了研究染料,晚晴收集过不少植物样本,其中似乎就有清心草。
顾清源应声而去。沈清弦又对姜堰道:“老先生,请您继续施救,我去看看那些被看管起来的人。”
萧执始终沉默地跟在沈清弦身侧,如同最坚实的屏障。他看着她临危不乱,条理清晰地发号施令,眼中满是信任与支持。
偏院里,灯火通明,七八个负责桑叶的仆妇和杂役惴惴不安地站着,周围是面色冷肃的护卫。见到沈清弦和萧执进来,众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。
沈清弦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没有立刻厉声质问,而是语气平和地开口:“今日蚕室之事,关乎工坊存续,亦关乎诸位生计。我知道,你们中大多数人都是勤恳本分之人。现在,我需要知道,从采叶到送入蚕室,每一个环节,有无任何异常?哪怕是再细微不过的事情,都可能至关重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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