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王府的密室之内,灯火如豆。萧执靠坐在铺着厚厚裘皮的软榻上,脸色依旧苍白,但比起山林中的狼狈,已多了几分属于王府主人的沉静与威仪。他刚沐浴更衣,换上了干净的墨色常服,长发未束,随意披散,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深藏眼底的锐利。
秦管事肃立一旁,低声汇报着近日京中动向,重点自然是关于“凝香馆”和沈清弦的一切。当听到沈清弦在公堂之上如何应对永宁侯府构陷,如何献药太后,乃至被留在宫中时,萧执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,眸中闪过复杂难明的光芒——有赞赏,有骄傲,更有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担忧。
他知道宫中是何种地方,那是比落魂涧更杀人不见血的战场。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,仅凭聪慧与一点运气周旋其间,该是何等艰难。
“王爷,您的伤势……”秦管事担忧地看向萧执依旧不太自然的坐姿和内息。
“无妨,暂时死不了。”萧执打断他,声音低沉,“寒潭兰既已到手,解毒之事需尽快提上日程。府中……可还干净?”他最后一句问得轻描淡写,却让秦峰心头一凛。
“回王爷,您离京期间,属下依计行事,已清理了两名钉子,另有几人也在监控之下。目前府内应是稳妥的。”秦峰答道,“只是……外界打探您行踪的势力,似乎与长春宫和永宁侯府都脱不了干系。”
萧执冷哼一声,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:“本王‘病重休养’了这些时日,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了。正好,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密室一角那盆枝叶微微有些打蔫的兰草上,“解毒之事,须绝对隐秘。所需其他辅药,让你绝对信得过的人,分头去不同的药铺购买,切勿引人注意。”
“是!”秦管事领命,迟疑了一下,又道,“王爷,解毒过程凶险,是否需要……请沈姑娘相助?她似乎对药性颇有见解……”
萧执沉默了片刻。他何尝不想立刻见到她?但此刻他重伤未愈,解毒吉凶未卜,王府内外耳目众多,贸然联系她,只会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。
“暂且不必。”他最终摇了摇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,“她在宫中,有太后这层关系,暂时反而是安全的。待本王……处理好府内事宜,解了毒,再作计较。” 他必须确保自己有一个相对稳固的“后方”,才能更好地保护她。
秦管事不再多言,躬身退下安排事宜。
密室中重归寂静。萧执从怀中取出那支依旧温润的素银簪子,指腹反复摩挲着。簪子似乎比在山中时更显莹润,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环境的改善。他脑海中浮现出沈清弦可能身在宫中某处,同样对月思人的模样,胸口那因寒毒和伤势带来的滞涩感,似乎也舒缓了些许。
“清弦,” 他对着空气,低声自语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,“再等我片刻。”
与此同时,皇宫深处,蕙兰苑偏殿。
沈清弦也并未入睡。她坐在窗边,就着烛光,正在一块素绢上细细描绘着新的胭脂配方草图。留宫数日,她谨言慎行,每日除了按例去慈宁宫请安、指导宫女为太后护理肌肤外,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偏殿之中,表面看来安分守己。
太后用了“复颜凝露”几日,效果显着,肌肤明显滋润舒缓了许多,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,对沈清弦的态度越发和蔼,甚至赏下了一些宫缎和首饰。但这份恩宠,如同架在火上烤,不知引来多少嫉妒的目光。长春宫贵妃那边虽暂时没有动作,但沈清弦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。
林婉儿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暖色。这小丫头几乎每日都找借口跑来,有时带来宫外“凝香馆”的消息(通过特殊渠道传递),有时只是单纯陪她说话解闷。此刻,林婉儿正托着腮,看沈清弦画图,嘴里嘟囔着:“沈姐姐,你画的这些花样子真好看,比司制房那些老样式强多了!要是做成香囊,肯定抢手!”
沈清弦笔下不停,微笑道:“你若喜欢,改日我教你画。至于香囊……宫中规矩多,不可僭越。”
“知道啦!”林婉儿凑近些,压低声音,“姐姐,我听说……安王府好像有动静了。”
沈清弦执笔的手微微一顿,墨水在绢上洇开一个小点。她不动声色地问:“哦?什么动静?”
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,”林婉儿眨眨眼,“就是听几个小太监私下议论,说安王府近日采买药材的人好像多了些,而且……好像有人在悄悄打听王爷的消息。”她补充道,“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,做不得准。”
沈清弦的心却因这几句“捕风捉影”而微微加速。萧执……是他回来了吗?还是伤势有了反复?采买药材……是为了他中的毒吗?
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,继续画图,语气平淡:“王爷的事,岂是我们能妄加揣测的。婉儿,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打听了,免得惹祸上身。”
林婉儿吐了吐舌头:“知道啦,我就是告诉你一声。” 她虽天真,却也知深浅。
送走林婉儿,沈清弦再也无法静心画图。她走到窗边,望着宫墙外那片漆黑的夜空。萧执,你是否已平安归来?你的毒……到底怎么样了?
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腕间(那里戴着萧执所赠的玉佩,宫中不便佩戴,便用丝线系在腕上),又想起那支随他远行的银簪。冥冥之中,她似乎能感觉到,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短。
京城看似平静的夜幕下,归来的王者与深宫中的明珠,虽未相见,却已共同感知到那悄然涌动的暗流。弈局,即将展开新的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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