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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识是先于五感恢复的。
一种极致的冰冷包裹着她,并非源于温度,而是更深层的东西,像是沉在漆黑的海底,被无声的死寂淹没。紧接着,是钝器击打般的头痛,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冰棱,尖锐地扎进脑海,强行融合。
沈清弦,二十八岁,一手创立并执掌百亿商业帝国的资本女王,在一次跨国并购签约后的庆功宴上,因香槟塔意外坍塌,再睁眼……
便是这无边黑暗,和呛入肺腑的腐朽木料气息。
她花了三秒钟确认这不是死后的虚无,而是被困在了一个极其狭窄逼仄的空间里。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,四周是同样质感的围挡,头顶上方不过寸许距离,同样是木板封死。
棺材。
一个清晰的词汇跃入脑海,伴随着原主残留的、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恐惧与绝望。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
这身体也叫沈清弦,年方十六,是大景朝永宁侯府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。生母早逝,在府中过得连得脸的奴婢都不如。数日前,京中传来噩耗,那位与永宁侯府定了娃娃亲、却因体弱多病常年居于京外别庄的安王世子萧执,终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,薨了。
按某些勋贵人家迂腐的旧例,未过门的妻子需为未婚夫守望门寡,甚或……殉葬,以示贞烈。
显然,永宁侯府选择了后者,用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庶女,来换取一个“满门忠烈,信守承诺”的虚名。
“真是……一笔再糟糕不过的买卖。”沈清弦在心底冷笑。空气越来越稀薄,胸口开始发闷,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。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在商海中,越是绝境,越需要绝对的理智。
她开始调动这具身体残存的力气,用手肘和膝盖尝试撞击棺盖。但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,虚弱不堪,加之棺木厚实,缝隙似乎还被从外部钉死,撞击只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徒劳地消耗着本就所剩无几的氧气。
“外面……有人吗?”她试图呼喊,声音嘶哑干涩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回应她的,只有一片死寂,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、被厚重墙壁阻隔的唢呐声——那是送葬的哀乐,也是催命的符咒。
不行,常规方法无法自救。必须利用信息差。
她停止无谓的挣扎,集中精神梳理原主的记忆碎片。永宁侯府……安王府……殉葬……这里面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漏洞?安王世子萧执,据说是个药罐子,深居简出,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容。安王早逝,安王府如今由一位老王妃撑着,在朝中并无实权……
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。
窒息感越来越强,意识开始有些模糊。沈清弦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,剧痛让她瞬间清醒。她摸索着头上,原主寒酸,并无贵重首饰,只有一支素银簪子,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。
就是它了!
她用尽力气拔下簪子,将尖锐的一端抵在棺盖与棺身的缝隙处,艰难地、一下下地刮擦、撬动。这不是为了撬开棺盖,而是制造噪音,一种有别于撞击声的、更持续、更令人不安的噪音。同时,她调整呼吸,用最节省氧气的方式,断断续续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仿佛不是对空气说话,而是直接与可能存在的“听众”对话:
“安王府……的人……听着……”
“世子……之死……疑点重重……”
“我若死于此……明日……京城流言……便是安王府……杀人灭口……”
“永宁侯府……送女殉葬……所图为何……尔等……不想知道吗?”
她在赌。赌这殉葬的荒唐戏码背后有安王府的人在场监督,赌安王府与永宁侯府并非铁板一块,赌那位深居简出的世子之死或许真有隐情,至少,赌安王府的人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,惹上“逼死未婚妻”的污名!
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颗精心计算过的棋子,落在她假设的棋盘上。她在用生命做赌注,进行一场豪赌。资本运作的本质就是风险博弈,她深知这一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棺内的空气几乎耗尽。沈清弦的意识再次开始涣散,手中的银簪几乎握不住。
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——
“咔嚓!”
一声清晰的、木头断裂的脆响从头顶传来!
紧接着,刺眼的光线猛然涌入,伴随着新鲜冰冷的空气,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。她眯着眼,贪婪地呼吸着,模糊的视野中,看到棺盖被撬开一道缝隙,一张面无表情、带着审视意味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缝隙后。
不是永宁侯府那些她“熟悉”的、刻薄的面孔。
“姑娘,慎言。”那中年男人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祸从口出。”
沈清弦心中一定,赌对了!这果然是安王府的人!
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,用手臂挡住过于强烈的光线,声音虽然微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静:“是不是祸,取决于听者之心,也取决于……谈的条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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