销号之举,如同在过往与现今之间划下了一道深邃的鸿沟。林晚和母亲在这座北方巨城中,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“匿迹”生活。日子像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沉滞而缓慢。母亲依旧寡言,但离开伤心地后,那种时刻濒临崩溃的尖锐痛苦似乎被一种更深的、默然的哀伤所取代,她常常一整日只是坐在窗边,看着楼下车来人往,眼神空茫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林晚知道,经济的压力是悬在头顶的第一把利剑。父亲留下的积蓄有限,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。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,支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。
她重新梳理了自己的简历,重点突出了在济安堂独立应诊的经验和扎实的中医理论基础。她开始更广泛地投递简历,目标不再局限于大医院,也包括了各类私立中医馆、养生机构,甚至是一些高端社区的健康管理中心。
回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冷淡。大医院的石沉大海自不必说,即便是那些私立机构,面试时也往往带着审视的目光。有的嫌她太年轻,资历尚浅,难以取信于顾客;有的则对她在南方小城的行医经验不以为然,暗示京城规矩多,病人挑剔,她未必能适应;还有的,开出的薪资在扣除高昂的房租和生活成本后,所剩无几。
一次,她去东城一家装潢古雅的中医馆面试。坐堂的老大夫看了她的脉案记录,微微点头,但一旁的经理却反复询问她在京城是否有“人脉资源”,能否“带来客源”。林晚如实相告,经理脸上的热情便淡了下去,最终以“岗位已满”婉拒。
又一次,她奔波到北城的一个新开发区域,面试一家社区诊所的职位。诊所负责人对她似乎很满意,但最后谈到薪资,却比招聘启事上写的低了三分之一,理由是“林医生没有京城本地执业备案期的客户积累,需要时间证明能力”。
拖着疲惫的身躯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,周围是拥挤的人潮和混杂的气味,林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。她一身医术,自问不比人差,父亲林守仁的教诲言犹在耳,济安堂的口碑也曾有目共睹。可在这里,在这片陌生的汪洋里,她像一滴水,瞬间就被淹没,无人识,也无人需要。
母亲的药不能断,每日的开销如流水。眼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不断减少,林晚心底升起一丝焦灼。她甚至开始留意一些与专业无关的零工,但想到长远的未来和父亲的期望,又生生按捺住了这种念头。
夜晚,她再次拿出那枚玉坠,在昏黄的灯光下凝望。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她冷静下来。玉坠无声,却仿佛在质问着她:你是谁?你将来要成为谁?难道就要在这座城市里,为了生存而泯然众人,放弃父亲传承的医术,放弃追寻自身来处的可能吗?
一个念头,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嫩芽,开始在她心中悄然滋生——为什么一定要替别人工作?为什么不能,自己开一间诊所?
这个想法一出现,就带着一种惊人的力量,迅速在她心中扎根、蔓延。自己开诊所,固然艰难百倍,却意味着自主,意味着能将济安堂的 spirit 延续下去,意味着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和理念行医,也意味着,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根基,来安放母亲,也来支撑她继续寻找玉坠背后的秘密。
然而,现实的壁垒同样冰冷。开店需要资金,需要场地,需要办理繁杂的手续,更需要时间和口碑的积累。她们现在的经济状况,租赁一个像样的临街商铺都显得吃力。
就在这时,她想起了初到京城时,为了熟悉环境而漫无目的游走的那些日子。她曾穿过一些尚未被完全现代化浪潮吞噬的胡同,见过那些藏在树影婆娑下的四合院。有些院子门口挂着小小的、不起眼的牌子,可能是工作室、茶室、或者私房菜馆。那种闹中取静、大隐于市的感觉,忽然击中了她。
一个理想化的图景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——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四合院,不需要很大,但求格局端正,光线充足。她可以将临街的倒座房或者经过改造的厢房作为诊室,后面的房间和正房则用来和母亲居住。这样,工作和生活一体,既能随时照料母亲,又能省去分别租赁住所和店面的高昂成本。更重要的是,四合院自带的那种沉静、温润的气场,与中医倡导的“天人合一”、“恬淡虚无”的精神内核无比契合。
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。她意识到,这或许是目前困境中,一个看似异想天开,却唯一能将她所有诉求——谋生、安家、延续医术、甚至未来可能进行的隐秘调查——结合起来的路径。
她开始有意识地将找工作的重心,转移到了寻找合适的四合院上。她不再盲目投递简历,而是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穿梭于京城的胡同里。她重点逛的是东城和西城,这两个区域保留了更多成片的胡同四合院,虽然价格昂贵,但文化和氛围更为浓厚。
这个过程,比她想象中更为艰难,也让她对京城的另一面有了更深的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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