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寨的木屋中,篝火噼啪作响,跳跃的火光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,忽明忽暗。战后的疲惫尚未消散,空气中却已弥漫开一股久违的烟火气。
蒲缨一行人围桌而坐,卸下了紧绷的戒备,端起粗瓷碗,抿了一口米酒。酒液辛辣,顺着喉咙滑下,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与酸痛。王虎坐在主位,大手一挥,拿起酒碗,对着蒲缨高声道:“蒲兄弟,先前是我眼拙,错把你当成清廷的细作,多有得罪!这碗酒,我先干为敬,给你赔罪!”
说罢,他仰头一饮而尽,将空碗重重拍在桌上,溅起几滴酒液。蒲缨见状,也端起酒碗,起身回敬:“王大哥言重了!乱世之中,人心难测,谨慎些也是应当。何况,若非这场误会,我等也无缘联手抗清,共退强敌。这碗酒,我陪王大哥干了!”
两人一饮而尽,相视大笑,先前的隔阂与不快,在烈酒的催化下,瞬间烟消云散。其他锦衣卫和义士们也纷纷端碗饮酒,木屋中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王虎放下手中的烤肉,抹了把嘴上的油,好奇地问道:“蒲兄弟,先前听你说要去浙江,不知此行是为了何事?如今浙江一带虽有郑成功的人马活动,可清廷管控极严,路途凶险啊!”
蒲缨放下酒碗,眼神微微一凝,沉声道:“实不相瞒,我等此行,是受陛下所托,前往浙江仁和寻访一位火器奇才。”
“陛下?”王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反应过来,“你说的是永历陛下?他……他如今还好吗?”自李自成兵败,大顺军余部归入南明抗清序列后,他们这些夔东十三家的将士,虽名义上效命于永历朝廷,却因地处偏远,常年与滇缅边境的朝廷失联,对朱由榔的近况一无所知。
蒲缨点了点头,正要开口,王虎却抢先说道:“倒是我先问了你的去向,还没说我自己的来历。蒲兄弟,不瞒你说,我早年也是苦出身,家乡遭灾,官府赈灾不力,实在活不下去了,才跟着闯王李自成造反,成了大顺军的一员。”
他顿了顿,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:“后来清军入关,闯王兵败身死,大顺军树倒猢狲散。我们一部分弟兄,在李来亨将军的带领下,退守夔东一带,继续抗清,也就是世人所说的‘夔东十三家’。我便是李将军麾下的一名校尉,此次带着弟兄们驻守这处山寨,实则是夔东军的前哨,负责打探湖广境内的清军动向,接应过往的抗清义士。”
说到这里,王虎目光灼灼地看向蒲缨,追问道:“蒲兄弟,你们既是从云南而来,又受陛下所托,莫非是李定国将军麾下的人马?”在他的认知中,如今南明抗清的核心力量,便是李定国率领的大西军余部。
蒲缨摇了摇头,微微一笑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腰牌,递了过去:“王大哥请看,我等并非李将军麾下,而是陛下亲军。”
王虎疑惑地接过腰牌,借着篝火的光芒仔细打量。腰牌是玄铁打造,正面刻着“锦衣卫”三个篆字,字体遒劲有力,背面刻着蒲缨的姓名、官阶,还有一串细密的编号,边缘处还刻着南明的龙纹标识。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腰牌,触感冰凉坚硬,纹路清晰,绝非伪造之物。
“居然……居然是大明锦衣卫!”王虎眼中满是震惊,他捧着腰牌,反复看了又看,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,“我还以为你们是普通的抗清草根散勇,没想到竟是陛下的亲军,失敬失敬!”
蒲缨接过腰牌,重新揣入怀中,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:“王大哥不必多礼。如今国破家亡,江山沦陷,草根也罢,锦衣卫也罢,只要心怀大明,愿意拿起刀枪抗击清廷,便都是大明的义士,都是同生共死的同僚。”
“说得好!”王虎猛地一拍大腿,哈哈大笑道,“蒲兄弟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!想当年,我们跟着闯王造反,与大明为敌,你我二人说不定还曾在战场上兵戎相见。如今倒好,为了抗击清廷,我们都成了效命于大明的同道中人,真是世事难料啊!”
众人闻言,也纷纷笑了起来,木屋中的气氛愈发融洽。蒲缨喝了一口酒,想起先前的疑问,开口道:“王大哥,关于夔东十三家,我早有耳闻,传闻你们在夔东一带地势险要,兵力强盛,为何你这里却只带着一百多弟兄,孤守这处山林?”
王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,叹了口气道:“蒲兄弟有所不知,近年来清军加大了对夔东一带的围剿力度,我们为了保存实力,不得不将兵力分散开来,依托山林地势,与清军打游击。我这一百多人,只是其中一支前哨部队,主力部队都在李将军的带领下,驻守在夔东的核心区域,随时准备反击。”
蒲缨点了点头,心中了然。乱世之中,分散兵力、保存有生力量,也是无奈之举。他想起王虎先前的疑问,主动说道:“王大哥方才问起陛下的近况,如今陛下一切安好。只是大明处境艰难,退守滇缅边境后,兵力、粮草都极为匮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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