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地里,刚种下不久的烟草幼苗探出嫩绿的芽尖,稀疏却整齐地铺展在新开垦的荒地上,远未到收获的季节。地下,纵横交错的地道网络已彻底完工,主道宽阔可容两人并行,岔路如蛛网般蔓延,翻板陷阱、尖刺深坑被薄土与杂草巧妙伪装——这些隐蔽的杀机,藏在柴房、地窖、祠堂之下,唯有值守将士知晓,外人望去,不过是寻常村落的模样。
朱由榔身着粗布便服,在沐天波、靳统武的陪同下,穿梭于田间地头。他弯腰拨开泥土,查看烟草幼苗的扎根情况,指尖触到湿润的土壤,转头对身旁的队正笑道:“这烟苗长势不错,好好照料,待到秋收,军饷便有了着落。”随后,他又移步至村边的柴房旁,看似随意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块——那是地道入口的伪装机关,低声叮嘱:“此处值守不可懈怠,既要防着清军窥探,也不能让村民误触陷阱。”
将士们齐声应诺,连日来,他们按朱由榔的指令反复演练“诱敌入巷、地道合围”的战法:先以少量兵力伪装溃散,将敌兵引入村落巷道,再通过地道快速迂回,切断敌兵后路,同时从暗口突袭,配合地面伏兵形成夹击。一次次演练让将士们对地道布局愈发熟悉,先前对“弃武种烟”的疑虑,早已被足额军饷的承诺与精妙的战术构想驱散。
就在这时,三辆载着麻袋与木桶的马车,缓缓停在了青溪村的村口。为首的是个身着青缎长衫、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汉子,面色黝黑,双手布满老茧,看着像是常年奔走四方的商人。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随从,一人牵着马,一人搬下几坛酒、两包红糖,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,朝着村口值守的士兵拱手道:“这位小哥辛苦!在下胡三,是做烟草买卖的,打南边过来,听闻贵地正在种烟,特意绕路来看看。”
值守士兵神色警惕,握紧了腰间的刀:“我等种烟自种自用,不卖外人,胡老板请回吧。”
胡三哈哈一笑,将红糖递了过去:“小哥别误会,我不是来收烟的——这烟苗刚出土,离收获还早着呢!我是听说贵地种烟,想先看看规模多大,每亩能产多少生烟。若是规模小,我自己就能吃下;若是规模大,我再唤上几个烟商朋友一起来收,省得你们愁销路。”
他说着,指了指马车上的麻袋:“我不光收烟,还能帮着处理——你们只管种出生烟,我带的人能现场帮忙晒制、烘烤,做成烟丝或烟饼,省你们不少功夫。”
这话让士兵有些意动,转头看向刚好走来的队正。队正上下打量着胡三,见他衣着虽体面,却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,说话条理清晰,眼神只落在田间的烟苗上,不像作假,便松了口:“既是来看规模,便只在村口和田边转转,不许乱走,也不准多问!”
“多谢队正!多谢队正!”胡三连忙应下,递上一坛酒,“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,给将士们解解乏。”
队正没有接酒,沉声道:“不必多礼,看完便走。”
胡三也不勉强,转身快步走向田间,目光专注地扫过一块块烟田,手指下意识地比划着,显然在估算种植面积。他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,查看烟苗的根系,对身旁的将士笑道:“后生们种烟很用心啊!这烟苗扎根稳、叶片嫩,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教过,秋收时亩产怕是能有百十来斤生烟。”
一名年轻将士不知有诈,随口答道:“不止呢,国公爷请老农教过,说悉心照料,亩产一百二三十斤不成问题!”
“哟,那可是好收成!”胡三眼睛一亮,语气愈发热络,像是真的被勾起了兴趣,“跟你们透个实价:若是新鲜生烟,我一斤给你们三分银子,现银结算;若是你们自己晒制成烟丝,去了杂质,一斤给五分;要是做成烟饼,压得瓷实,方便长途运输,一斤给六分!我负责找车队运输,你们只管等着收钱,怎么样?”
他掰着手指认真算账:“一亩一百二十斤生烟,一亩就能得三两六钱银子;做成烟丝,一亩就是六两;烟饼便是七两二钱!你们这一片看着至少有几十亩,秋收下来,几百两银子稳了,足够补贴军饷了吧?”
将士们听得心头一动,纷纷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问:“胡老板说话算数?到时候真能按这个价收,不会压价吧?”
“那是自然!”胡三拍着胸脯保证,“我胡三在滇南、滇东、粤西做了十年烟生意,靠的就是诚信!要是规模真有个百八十亩,我现在就能跟你们定个口头约定,秋收前带定金来,签契约,绝不反悔!”
队正见状,怕将士们多说多错,连忙上前打断:“好了,干活了!胡老板看完了便早些离开,别耽误事。”
胡三见状,也识趣地起身,笑着拱手:“好好好,不打扰各位干活!队正您记着,我秋收前肯定来,到时候咱们再细谈!”他转身走向马车,目光又扫了一圈村落,只见村口柴房堆着柴火,村后荒坡长满杂草,村民们在田间耕作,将士们要么打理烟苗,要么在村口值守,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,毫无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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