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冲的手指悬在张豪的眉心,一缕精纯至极的逆生之炁如丝线般探入。
下一瞬,那缕炁便断了。
不是被绞碎,也不是被吞噬,而是凭空消失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似冲眉头紧锁,眼神一凝,输出的炁量陡然加倍,化作一道气柱,直贯而入。
结果依旧。如水入沙,无声无息。
他猛地收回手,盯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,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“神魂……离体?”
这不可能。肉身在此,神魂若离,便是死亡。可张豪的肉身虽生机微弱,却被一股执念死死吊着,并未真正死去。
他闭上双眼,自身境界毫无保留地铺开。《逆生三重》第三境“炼神还虚”的道韵,让他整个人的气息与周遭天地瞬间相合。他的神念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,以这间静室为中心,向着整片华夏的天地探去,试图捕捉那缕属于张豪的、本该存在于此的神魂痕迹。
一息。
两息。
三息之后,似冲猛地睁开双眼,一滴冷汗从他饱经风霜的额角滑落。
空空如也。
他什么都没有感应到。
不是神魂俱灭的虚无,而是一种更让他心惊胆战的状态。张豪的神魂,并未消散,而是彻底融化了,化作了风,化作了雨,化作了这天地间每一缕流动的炁,彻底脱离了“个体”的f范畴。
“不对……这不是神驰物外……”似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道家天人第二境的“神驰物外”,是神念遨游,但始终有一根线牵着肉身,收放自如。而张豪此刻的状态,更像是道门典籍中记载的,第三境最终极,也最凶险的一种异变……
“神解归墟!”
似冲倒吸一口凉气。
形神合一,方为真人。神解归墟,则是形神分离,神魂被动地被天地大道同化、冲刷,直至磨灭所有“自我”的印记,彻底变成天地规则的一部分。这本是道消身殒的征兆!
可张豪为何……
似冲死死盯着床上那具如同空壳的躯体,良久,他似乎想通了什么,最终化为一声长叹。
“也罢。”
是那股深入骨髓的执念。那股连天道都无法磨灭的执念,成了他神魂在无尽天地间漂泊的唯一“道标”,让他不至于彻底迷失。
他盘膝坐下,双手结印,一层厚重的黑白二气自他体内涌出,化作一个凝实的太极图护罩,将张豪的肉身牢牢护住。
“你的神魂既已被执念锚定于天地之间,那我便守着你这副皮囊。”
似冲阖上双眼,神情肃穆。
“等你……归来。”
……
张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他没有了“胜力仙人”的霸道肉身,没有了可以撼动山河的炁。他甚至没有了“我”的认知。
他的意识被撕碎,融化,散入天地。
他成了昆仑山巅的一缕寒风,感受着亘古的孤寂。他成了一滴落入黄河的雨水,体会着奔流不息的浑浊。他成了一粒长安古道上的尘埃,见证着车马的往来与时代的变迁。
时间失去了刻度。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百年。
他就这么漂泊着,冲刷着,浑浑噩噩,直到神魂中那唯一的“印记”开始发烫。
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,从那印记的源头传来。
那不是外力,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归属感,一种刻骨铭心的牵引。
他的“意识”顺着那股力量,跨越了无法计算的距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停了下来。
眼前,是一个在记忆深处早已模糊,此刻却又无比清晰的小村庄。
黄土夯实的矮墙,墙头长着些许杂草。青黑色的瓦片铺成的屋顶,炊烟袅袅。
村口,一棵老槐树静静伫立。
树干粗壮,皲裂的树皮像是老人布满皱纹的手。枝叶却异常繁茂,撑开一片浓郁的绿荫。
张豪的“意识”,落在了那棵树上。
然后,他成为了那棵树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根须深深扎入湿润的泥土,贪婪地汲取着水分与养料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枝叶在和煦的微风中舒展摇曳,享受着阳光的温度。他能感觉到鸟雀在自己的枝干上筑巢安家,夏日的蝉鸣在耳边鼓噪。
他站在村口,沉默地看着日升月落,看着人来人往。
直到那一天。
一个瘦弱的妇人,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,从他的树荫下走过。
妇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土布衣裳,头发用一根磨出了毛边的红头绳随意扎在脑后。她的脸上带着奔波劳碌的疲惫,眼神却像一汪清泉,温柔得能倒映出整个天空。
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光景,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,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宝石。他正仰着小脸,兴奋地跟妇人说着什么。
“娘,今天老师夸我了!”男孩的声音清脆响亮,“说我算术题,全班做得最快!”
妇人脸上漾开笑容,疲惫一扫而空。她伸出那只布满薄茧的手,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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