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神庙里,篝火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干枯的木柴,发出不安的“噼啪”爆响。
跳跃的火光将墙上剥落的彩绘神像照得光怪陆离,一张张慈悲的面孔在忽明忽暗中,扭曲成了狰狞的鬼脸。
空气里,除了木柴未充分燃烧的焦呛,更有一种从影七身上蒸腾出的,独属于死亡降临前被成为绝“绝望”的味道。
在绝对的死亡阴影下,这位曾让整个东瀛暗世界闻风丧胆的顶尖刺客,彻底放弃了尊严。
他像一个溺水者,拼命吐出自己腹中最后一口水,将所知的一切,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。
比壑山那张代号“天罗地网”的杀局,是如何以东京为核心,布置下层层叠叠的陷阱。
阴阳寮那帮老家伙,正在筹备何种需要献祭万人之魂,才能发动的唤神昭。
柳生新阴流的剑冢深处,还沉睡着几位早已被世人遗忘,剑道却已迈入“心剑”门槛,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老怪物。
甚至连那个一向标榜中立,自诩“神之后裔”的天照一脉,也因他这一路的血腥屠戮,似乎有了某些不详的异动。
张豪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陈晨在一旁,嘴唇哆嗦得像是风中的落叶,将这些足以掀翻整个东瀛的绝密情报,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出来。
张豪的脸上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那副样子,不像是听取关乎自己生死的军情,更像是在听一个街边的说书人,讲述着一段与他无关的、发生在异国他乡的古老传说。
直到影七榨干了脑子里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信息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整个人瘫软在地,如同一条被抽去脊骨的死狗。
张豪,才终于有了反应。
他点了点头。
“很好。”
简单的两个字,落在影七耳中,却不啻于天神降下的赦免令。
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,迸发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光。
他以为,自己的坦白,终于为自己换来了,一个剑客应有的,体面的结局。
然而,张豪抬起了脚。
依旧是那么的随意。
那么的漫不经心。
然后,重重落下。
噗嗤。
一声闷响。
轻微得,就像不小心踩爆了一个被雨水泡烂的番茄。
影七的头颅,连同他脸上那副刚刚浮现出的、混杂着错愕与荒谬的表情,被毫不留情地,踩进了坚硬的泥地之中。
猩红的血与惨白的脑浆,混着泥土,溅开一圈丑陋的印记。
“我答应过,给你一个痛快。”
张豪看着脚下那具还在本能抽搐的无头尸体,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,低声自语。
“但,我可没答应过,要放过你。”
对于这些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刽子手,他心中的行事准则,从来就没有“信誉”二字。
他弯下腰,伸手在影七那破碎的胸口摸索片刻,掏出了一卷用某种不知名兽皮缝制的地图。
这张图,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张,都更详细,更精准。
上面不仅用朱砂标记了各大异人势力的据点,甚至,连东京城内,那些由阴阳寮布下,用以稳定灵脉的“阵眼”位置,都用特殊的符号一一标注。
“呵,倒是省了不少事。”
张豪将地图揣入怀中,然后伸出脚,随意地一拨。
影七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,便骨碌碌地滚进了篝火里。
尸身遇火,立刻蜷缩、焦黑,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浓烈焦臭,瞬间充斥了整座破庙。
做完这一切,他头也不回,迈步走入了庙外的夜色。
陈晨看着那具在火焰中扭曲、变形,最终化为一截人形焦炭的残骸,胃里翻江倒海,再也忍不住,“哇”地一声吐了出来。
他再次深刻地领悟到。
眼前这个男人,不是英雄,更不是什么魔鬼。
他就是“复仇”这两个字,最纯粹,最原始,最不讲任何道理化生。
……
张豪的脚步,并未因影七的死,而有丝毫的停顿。
他按着那张新鲜出炉的“藏宝图”,辨认着方向,继续朝着东京,大步流星。
然而,他很快发现,前方的路,不一样了。
之前,那些东瀛异人,无论是设伏还是围剿,都还带着一股属于“猎人”的,可笑的傲慢。
而现在,他们,彻底变成了被恐惧支配的“猎物”。
道路两旁的村庄,十室九空。
那些原本盘踞在此地的异人家族,早已携家带口,仓皇逃窜,只留下一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宅邸,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,那股惊慌失措的味道。
他们在逃。
在“佛剑”石川戒一被一拳打成虚无,“影杀”影七人间蒸发的消息传开后,所有还残存在东京之外的中小势力,都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。
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。
逃进东京!
逃进那座由整个东瀛异人界倾尽所有,用最顶级的结界与法阵构筑起来的,最后的钢铁要塞!
他们天真地以为,只要躲进那座堡垒,就能高枕无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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