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奉天府那座尸骨堆砌的废墟踏出,一条浸透了凝固黑血的道路,便在张豪脚下,向着东北无尽的茫茫雪境延伸。
这是一条漫长的追杀之路。
更是,一条倒过来的,被猎杀的路。
奉天总部如神话般覆灭,指挥官影森健次被一拳打成虚无的消息,像一场最刺骨的寒流,扫过所有盘踞在关东的日本异人心中。
他们最后的,那点可悲的勇气,被彻底击碎了。
“据点”这个词,成了死亡的同义词。
那个男人,那个被冠以“血色仙人”之称的魔神,他会找到任何聚集起来的炁息,然后将那里变成一座新的,冒着热气的屠宰场。
逃!
向着朝鲜半岛,向着大海,逃回那个他们魂牵梦萦的本土!
这是他们脑中唯一的,卑微的念头。
于是,曾经不可一世的侵略者们化整为零,如一群被狼群惊散的耗子,在白山黑水间仓皇奔逃。
然而,张豪就是那头嗅觉最灵敏的孤狼。
他的感知早已超脱了常人的范畴,与这片土地无时无刻不在发出的悲鸣紧密相连。
在他的精神世界里,每一个日本异人的炁,都像一盏在黑夜里摇曳的、散发着污秽臭气的油灯。
无论他们如何躲藏,都清晰可见,无可遁形。
一路上,陷阱与伏击从未断绝。
在一片被厚重积雪覆盖的桦树林里,他曾踏入一个由三十六名阴阳师用自身精血布下的“八岐锁魂阵”。
脚下的冻土瞬间化作蠕动的黑色泥沼,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恶臭。
无数只苍白浮肿的鬼手破土而出,冰冷的指甲死死抓扣住他的脚踝。
空气中,尖锐的诅咒言灵化作一条条扭曲的漆黑蛇影,带着嘶嘶的破空声,从四面八方钻向他的眼耳口鼻。
张豪的回应,简单而直接。
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些纠缠的鬼物与恶毒的咒法。
他只是站定,双臂缓缓张开,整个人的身躯如同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强弓。
然后,猛然向内一合!
“擂鼓!”
轰!
没有光,没有焰,只有一圈纯粹由力量构成的金色冲击波,以他为中心,狂暴地向四周炸开!
泥沼被瞬间蒸干,高温使其硬化,最终不堪重负地龟裂开来。
那些苍白的鬼手与漆黑的蛇影,在接触到金色波纹的刹那,如同被烈阳照射的冰雪,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,消融于无形。
远处,密林深处。
三十六名身披狩衣、盘膝而坐的阴阳师,身体齐齐一震,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胸口。
他们齐齐喷出一口滚烫的心血,血液洒在雪地上,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晶。
阵法反噬之下,半数当场心神崩溃,昏死过去。
剩下的,则被他循着那尚未完全断裂的炁息链接,如同揪草一般,一个个从藏身的雪洞里揪出来,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,被一只大手轻易地捏碎了喉咙。
路上,他也遇到了更多自发前来助阵的华夏同道。
有须发皆白、腰间挂着药葫芦的老药农,双手捧着一个粗陶罐子,里面是用珍贵的雪莲熬煮的热汤,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冒着白气。他颤巍巍地递到张豪面前,浑浊的眼中满是敬畏与希冀。
有肩上扛着老式猎枪,满脸风霜的汉子,用粗糙的手指为他指明一伙日寇逃窜的方向,那眼神里燃烧的,是压抑已久的敬佩与期盼。
甚至有一队刚打完一场漂亮伏击的抗联异人小队,队长是个眼神清亮、脸庞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轻人。他真诚地邀请张豪并肩作战,想凭借他的神威,将这股残敌彻底堵死在国境之内。
但张豪,依旧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孤影。
他的脾气,随着杀戮的深入,变得越来越像一块被血浸透、又在极寒中冻结的万年坚冰。
他会接过那碗热汤,不顾滚烫,一饮而尽。那股暖流涌入腹中,是他这几周来感受到的唯一温度,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。然后,他会将空罐轻轻放回老人冰冷的手中,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字,眼神也未曾与对方交汇。
他会听完汉子的指引,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,高大的身影便重新没入风雪,不留下一句客套或感谢。
面对那位年轻队长热切的邀请,他只是停下脚步,看了对方一眼。
那一眼,深邃得没有星辰的夜空,蕴含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疲惫与疏离。
这不是高傲。
而是一种,深入骨髓的自我放逐。
他恨自己。
恨自己作为顶级异人,拥有掀山倒海的力量,却无法阻止那场浩劫的发生,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、以命换命的方式,去偿还那三千五百万条冰冷亡魂的血债。
这份无处发泄的恨意,这份对自身无能的愤怒,只能全部倾泻在日本异人的身上。
他将自己,活成了一把,只为复仇而出鞘的,最纯粹的刀。
刀,是不需要同伴的。
因为任何靠近刀锋的温暖,最终都会被其无尽的锋芒与戾气所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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