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回到昭阳殿的楚晏兮,同样心绪难平。
殿内烛火通明,熏香袅袅,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与空茫。她挥退了所有宫人,独自坐在梳妆台前,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娇颜,那双惯常流转着妩媚与威仪的桃花眼,此刻却盛满了迷茫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委屈。
她抬起手,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。那里,似乎还萦绕着触碰沈疏桐发丝时,那微凉柔软的触感。
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唐突,多么不合礼制。可她就是忍不住。在看到她独自立于月下,那般清寂,那般……触手可及时,一种强烈的、想要靠近的冲动,便压倒了一切理智。
她只是想确认,那冰冷的盔甲之下,是否还残留着一丝温度?是否……还有属于她的,一点点位置?
而沈疏桐的反应——那瞬间的僵硬,那惊愕中带着愠怒的眼神,以及那迅速拉开距离、近乎逃离的姿态——像一盆冷水,将她心头那点微弱的火苗,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。
可她分明……分明也在那双眼眸深处,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、类似于慌乱的情绪?
那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。
这个认知,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,诱惑着她,也折磨着她。
“阿疏姐姐……”她对着镜中的自己,无声地唤着这个早已被对方禁止的称呼,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你到底……要我怎样?”
是要她彻底死心,安安分分只做她的君王吗?
可若真是如此,为何又要一次次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,以那样耀眼的方式,让她根本无法移开目光?为何要在她试图靠近时,露出那样……近乎狼狈的神色?
楚晏兮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反复煎烤,一边是现实冰冷的拒绝,一边是记忆中残存的温暖与方才那瞬间捕捉到的、可能的动摇。两种力量拉扯着她,让她无所适从。
她想起白日里沈疏桐制服惊马时的英姿,想起她在宴会上驳斥宇文皓时的凛然,也想起更早以前,她手把手教她写字、在她被噩梦惊醒时温柔安抚她的模样……
那些记忆越是清晰美好,眼前的疏离就越是显得残忍。
翌日,朝会。
金銮殿上,气氛相较于往日,更多了几分无形的凝重。
楚晏兮高坐龙椅,冕旒垂落,遮住了她眼底的疲惫与复杂心绪,只余下一片属于帝王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议题很快便转向了伙国使团及和亲之事。果然,便有几位之前便上书劝谏女帝纳夫延绵国祚的老臣,再次旧事重提。
“陛下,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正颤巍巍出列,“伙国虽居心叵测,然和亲之议,亦不失为暂缓边衅、探查虚实之策。且陛下已及笄,中宫空悬,确非长久之计。即便不纳伙国王子,亦当从世家子弟中遴选才俊,充实后宫,以安社稷啊!”
此言一出,立刻有几位官员附和。
楚晏兮面无表情地听着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站在百官之首的沈疏桐。
沈疏桐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,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就在楚晏兮准备开口驳回时,另一位掌管礼部的官员出列,语气激昂:“宗正大人所言极是!陛下,国不可一日无君,后宫亦不可长久空置。此乃祖宗礼法,关乎国本!且昨日演武,沈丞相虽力挽狂澜,然终究是文臣之身,行武夫之事,于礼制亦有不合,恐非长久之道。若后宫有主,内廷安定,陛下亦可更专于朝政,丞相亦不必再越俎代庖,行此险举!”
这话,隐隐竟有将矛头指向沈疏桐昨日之举不合礼制的意味!
楚晏兮的眉头瞬间蹙起,眸中闪过一丝厉色。她正要发作,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已然响起。
“张大人此言差矣。”
沈疏桐终于抬眸,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礼部官员,声音不大,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“昨日演武,惊马突发,危及陛下与百官安危,情势危急,岂是拘泥于文武之分、礼制小节之时?莫非张大人认为,当时应当先论礼法,再论救人?若真如此,此刻这金銮殿上,恐怕已非此番光景。”她语气平淡,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,“至于越俎代庖……陛下安危,江山稳固,乃臣子本分,何来‘庖’之区分?莫非张大人的心中,这文武之界,这职责之分,竟比陛下安危、比朝廷颜面更为重要?”
一连串的反问,逻辑清晰,言辞犀利,却又占尽大义道理,直问得那位张大人面红耳赤,哑口无言。
沈疏桐不再看他,转而面向御座,躬身道:“陛下,伙国和亲之议,其心不正,绝不可行。至于遴选世家子弟充实后宫之事……”
她微微一顿,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,连楚晏兮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,紧紧盯着她。
只见沈疏桐抬起眼,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楚晏兮的视线,语气沉稳而坚定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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