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肱的帅帐内,炭火静静地燃烧着,驱散了南地初春的湿寒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冰冷而高效的算计气息。巨大的荆襄舆图上,除了原本标注的敌我大军态势,如今又多出了许多代表世家坞堡的标记,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朱笔圈注。
“将军,第一批响应诏令、上缴武装的世家名单在此,共计十七家,多为中小规模,缴获刀枪弓弩约两千件,皮甲三百副,登记在册的丁壮名目约四千人。”一名参军捧着文书禀报,“另有顾氏、欧阳氏等六家望族,虽未明确拒绝,但态度暧昧,以各种理由拖延。”
宇文肱的目光扫过名单,脸上无悲无喜,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他拿起一支细笔,在地图上那些尚未被圈注、尤其是规模较大的世家坞堡位置点了点。
“拖延?便是心存侥幸,首鼠两端。”他的声音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陛下有令,缴其武装,更要‘用’其武装。传令各营,依计行事。”
很快,一道道新的命令从帅帐发出,内容之大胆与精妙,令接到命令的将领都为之凛然。
对于那些已经上缴武装、态度“恭顺”的世家,宇文肱并未就此放过。他下令,以这些世家登记在册的丁壮为基础,从中抽调精壮,混合部分大晟军中抽调的基层军官和老兵,迅速编组成数支新的“辅助兵营”。番号直接冠以“襄南”、“江陵”、“竟陵”等地域名称,营旗则采用简单的青底黑字,与主力大晟军的玄色旗帜区分开来。
编组过程雷厉风行。大晟军官手持名册,直接入驻世家交出的坞堡或指定地点,点名、甄别、编伍、发放简单的号服(多为靛蓝色,与大晟主力区别)和重新配发的、较为陈旧或统一的制式武器(多是缴获自二王联军或库存)。整个过程由大晟军全程监督,高效而冷酷,不容任何质疑。
“尔等原为护卫乡里之壮士,今朝廷整编,乃是为更大之安定。”负责编练的军官对着那些神情茫然、甚至有些惶恐的世家丁壮训话,“从今以后,你们便是朝廷经制之师‘襄南营’的一员!受朝廷粮饷,遵朝廷号令!过往一概不究,日后论功行赏,亦与朝廷官兵一视同仁!”
这番话,半是安抚,半是警告。世家丁壮们面面相觑,他们从自家的护院、乡勇,一夜之间变成了不知番号、由陌生军官统领的朝廷“辅助兵”,心情复杂难言。有人觉得脱离了家族桎梏,或许是个出路;更多人则是惴惴不安,不知前路如何。
而对于那些拖延、观望的世家大族,宇文肱则派出了第二批使者,带着更明确、也更严厉的指令:
“陛下念及尔等或有人丁管理之难,特准变通。可不必尽数上缴武装,但须即刻抽调家族中最精锐之私兵,自备粮秣,由家主或族中核心子弟亲自统领,限三日内至指定地点报到,接受大晟军统一节制,参与对刘、马逆匪之围困作战!”
“此乃尔等戴罪立功、表明心迹之唯一机会!凡按时抵达、听令作战者,过往不究,战后依功叙赏,家族得以保全。若仍推诿拖延,或阳奉阴违……视同勾结逆匪,立发大军剿灭,寸草不留!”
这一手更为毒辣。它不再强行收缴所有武装(避免逼得太紧狗急跳墙),而是要求世家派出最核心的武装力量,并且要家主或继承人亲自带队!这等于将世家最宝贵的武力精华和最核心的子嗣,直接扣为人质和前锋。派出去,就等于将家族的未来绑在了大晟的战车上,不仅要替大晟打仗消耗,更断绝了与二王私下勾连的可能(人质在军中)。不派,立刻就是灭顶之灾。
在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和最后通牒下,那些尚在犹豫的世家大族终于崩溃了。顾承业在堡中长叹一夜,最终将最信任的侄子连同三百名最精锐的护院刀手派了出去。欧阳氏等其他几家也纷纷效仿,忍痛割肉。
短短数日之内,大晟军围困二王联军的巨大包围圈外侧,出现了奇特的景象:一支支规模数百至上千不等、着装杂乱却携带精良武器、士气复杂而低迷的“新军”陆续抵达指定位置。他们打着“襄南义从”、“江陵忠武”之类的旗号,被大晟军官打散重新编组,安插进由大晟老兵和基层军官控制的营垒中,主要负责外围警戒、运输通道巡逻、辅助工事修筑等任务,并被有意部署在直面联军可能突围方向的第一线或侧翼。
宇文肱对这一结果颇为满意。他站在望楼上,看着那些在新位置上忐忑不安的“辅助兵”和“义从”部队,对身旁的刘莽等人道:“陛下此策,可谓一石数鸟。既削了世家爪牙,又得了免费劳力与炮灰,更将彼等彻底绑上我战车,断绝其反复之念。用他们去围困二王,再合适不过。”
刘莽咧嘴一笑:“嘿嘿,让这些地头蛇去对付他们昔日可能暗通款曲的二王,狗咬狗,确实有趣。就算他们不出力,放在那里,也能让营里的逆匪看了,明白什么叫众叛亲离,断了外援念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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