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那夜之后,周芷若便刻意避着殷梨亭。
她依旧每日去练武场,却总挑他不在的时辰;依旧刻苦练功,却不再主动请教;依旧住在西偏殿,却鲜少踏出殿门。宫人们偶尔会议论,说这位周姑娘最近变得沉默了许多,但眉宇间的阴郁却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明媚——就像久雨初晴的湖面,清澈中带着些许恍惚。
殷梨亭也不去寻她。那夜之后,他在暖阁独坐至天明。晨光熹微时,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,心生感慨。情之一字,他以为经历够多,看得够透,却还是在最不该的时候,踏入了最不该的河流。
但他不后悔。只是...不知该如何面对。
这日午后,殷梨亭正在书房批阅军报。徐州战事已近尾声,脱脱大军粮草断绝,开始北撤。北伐首战告捷,本该喜悦,他却有些心不在焉。笔尖悬在奏折上,墨汁滴落,污了一行字。
“陛下,”贴身太监轻声提醒,“墨...”
殷梨亭回过神,放下笔,揉了揉眉心:“换一份吧。”
正要重写,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张无忌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:“六叔!六叔!”
殷梨亭抬头,只见张无忌几乎是冲进书房,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:“我爹娘回来了!还有...还有我义父!他们都回来了!”
“五哥五嫂回来了?”殷梨亭霍然起身,眼中也露出喜色,“在哪?”
“就在宫门外!我已经让侍卫引他们去武英殿了!”张无忌激动得声音发颤,“六叔,您快去看看吧!”
武英殿前,海棠开得正盛。
殷梨亭快步走来时,远远便看见殿前站着几人。张翠山一袭青衫,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;殷素素站在他身侧,依旧是明艳照人,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岁月痕迹。而最引人注目的,是他们身旁那个高大雄壮的男子
——
一头金发如雄狮鬃毛般披散,面容粗犷,双目虽盲,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。他手中拄着一根铁杖,杖身黝黑,隐隐有血纹——正是屠龙刀暂作盲杖之用。
“五哥!五嫂!”殷梨亭快步上前。
张翠山见到殷梨亭,眼眶一热,拱手便要行礼:“张翠山,参见陛...”
“五哥!”殷梨亭一把托住他手臂,“你我兄弟,何须这些虚礼!”他看向殷素素,声音温和了许多,“五嫂一路辛苦。”
殷素素抬眼看他,那双明媚的眸子中情绪复杂——有久别重逢的喜悦,有历经艰险的疲惫,还有...一丝难以言说的幽怨。她盈盈一拜:“参见陛下。”
“都说了不必多礼。”殷梨亭扶起她,目光落在那金发汉子身上,“这位便是...”
张翠山连忙介绍:“陛下,这是我义兄,金毛狮王谢逊。”他转向谢逊,“大哥,这位便是楚皇陛下,我的六师弟,殷梨亭。”
谢逊虽目不能视,却精准地“望”向殷梨亭的方向,抱拳道:“谢逊见过陛下。”
殷梨亭还礼:“狮王不必多礼,一路辛苦。”
众人入殿落座。张无忌早已按捺不住,待宫人奉茶退下后,便迫不及待地开口:“义父!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您!”
谢逊微微侧首:“哦?何事让无忌如此欣喜?”
张无忌深吸一口气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成昆...成昆那恶贼,已经伏诛了!”
“什么?!”谢逊浑身剧震,手中茶盏“啪”地落地,摔得粉碎。他猛地站起,铁杖在地上重重一顿,“无忌,你说清楚!成昆...成昆死了?!”
“死了!”张无忌眼中含泪,“是六叔亲手杀了他!在少林寺,当着天下英雄的面!”
他快步走到谢逊身前,扶住义父颤抖的手臂,将少林寺那日的情形原原本本道来——从赵敏设局五大派,到殷梨亭率军围寺;从成昆身份被揭穿,到他亲口承认因师妹被阳顶天所夺而心生怨恨、设计陷害谢逊;最后,说到殷梨亭折断成昆四肢、将其罪行公之于众、乱刀处决时,谢逊已是浑身颤抖,金发无风自动。
“那恶贼...那恶贼死前还癫狂大笑,”张无忌声音哽咽,“说他师妹死前喊的是他的名字...他害得义父家破人亡,害得义父半生疯癫,竟只是为了报复阳顶天夺爱之仇...”
“哈哈哈哈...”谢逊忽然仰天狂笑,笑声却比哭还凄厉,“阳顶天!你听到了吗?你夺人所爱,终究遭了报应!可是...可是我的兰儿...我的孩儿...”
笑声戛然而止,化作嚎啕大哭。
这个纵横半生、杀人无数的金毛狮王,此刻哭得像个孩子。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涌出,混合着多年风霜留下的污迹,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。他哭得撕心裂肺,哭得浑身颤抖,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张翠山和殷素素也红了眼眶。殷素素别过脸去,悄悄拭泪。张翠山则上前,与张无忌一左一右扶住谢逊,低声劝慰。
良久,谢逊的哭声渐歇。他挣开两人的搀扶,转向殷梨亭的方向,推金山倒玉柱般,重重跪倒在地!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