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初三,子时。
襄阳城头,残月如钩,隐在厚重的云层后,只透出些许惨淡的微光。城墙上的“楚”字大旗在夜风中无力地垂着,偶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旗面上斑驳的暗色——那是经年血战留下的痕迹。
城西守将汤和按剑立在门楼阴影中,一身玄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。他呼吸平稳,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,紧盯着城外那片漆黑的旷野。身后,二十名亲兵屏息而立,手按刀柄,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声时,城外终于有了动静。
先是极远处亮起一点火光,晃了三下,熄灭。片刻后,又是三下。
汤和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,抬手示意。身旁副将会意,转身下楼。不多时,沉重的襄阳西门在“嘎吱”声中缓缓开启一缝,仅容两马并行。城门铰链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,传得很远。
城外黑暗中,人影憧憧。一队骑兵悄无声息地靠近,马蹄裹了厚布,踏在地上只发出沉闷的“噗噗”声。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千户,见到汤和,在马上抱拳:“汤将军。”
“哈丹巴特尔将军,”汤和还礼,声音压得很低,“王爷大军何在?”
“五里外待命。”哈丹巴特尔眼中闪着兴奋的光,“只等城门大开,便可长驱直入。汤将军深明大义,弃暗投明,王爷必有重赏!”
汤和侧身让开道路:“请。城中守军半数已调往东城巡防,将军府方向只有胡强本部三千人。速战速决。”
元军骑兵鱼贯而入,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马蹄踏在青石街道上,终于不再掩饰,发出清脆的“嘚嘚”声,在沉睡的襄阳城中回荡。
城北将军府内,襄阳守将胡强正鼾声如雷。
他今日刚巡视完城防,又与部下饮了几杯,此刻正做着美梦——梦见自己随楚帝北伐,攻破大都,封侯拜将,风光无限。忽然,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他惊醒。
“将军!将军!不好了!”
亲兵队长王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,连礼数都顾不上了,直接破门而入。
胡强翻身坐起,宿醉未醒,头疼欲裂:“何事惊慌?!”
“元军进城了!”王猛脸色惨白,声音发颤,“汤和反了!他开了西门,放元军入城!朱元璋也带着本部兵马在城中杀人放火,正朝将军府杀来!弟兄们正在拼死抵挡,但...但敌人太多,还有大队元军骑兵!”
“什么?!”胡强如遭雷击,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他猛地跳下床,甚至来不及披甲,只抓起枕边长剑就往外冲。
刚出府门,就见长街尽头火光冲天,喊杀声、兵刃交击声、惨叫声混杂在一起,如潮水般涌来。远处,楚军士兵正节节败退,而黑压压的元军骑兵正如狼群般撕开防线,朝将军府扑来。
“汤和...朱元璋...”胡强咬牙切齿,双目赤红,“陛下待你们不满,你们竟敢叛国投敌!”
“将军,快走!”王猛拉住他,“留得青山在...”
“走什么走!”胡强甩开他,嘶吼道,“襄阳乃北伐咽喉,若失守,陛下三十万大军后路断绝!我胡强今日就是战死在此,也绝不后退半步!传令——所有弟兄,死守将军府!等待援军!”
他虽如此说,心中却一片冰凉。援军?哪里还有援军?城防已破,主力被调离,此刻襄阳城中,他已是孤军。
正绝望间,忽然,城西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!
西门城楼上,汤和看着元军已进城过半,约莫两万余人,队列拉得老长,首尾不能相顾。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冰冷如刀。
“关城门。”
轻飘飘三个字,却让身旁的哈丹巴特尔一愣:“什么?”
汤和不再理他,转身对城楼阴影处躬身:“侯爷,时机到了。”
阴影中,一人缓步走出。此人不满三十岁,面容清癯,一身青色儒袍,外罩软甲,正是楚帝亲封的靖北侯、北境防线总制——张秀。
张秀目光平静地看着城下乱糟糟的元军,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。他抬起手,轻轻挥下。
“咚!咚!咚!”
三声炮响,震彻夜空。几乎同时,襄阳城外四面八方亮起无数火把,火光连绵如海,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!黑压压的楚军如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,刀枪如林,旌旗蔽空,瞬间将襄阳城围得铁桶一般!
“杀——!”
震天的喊杀声如惊雷炸响。楚军先锋骑兵如利箭般射出,直插正在进城的元军腰部!元军此时大半在城内,小半在城外,城门处挤成一团,猝不及防之下,阵型大乱。
“有埋伏!中计了!”哈丹巴特尔脸色惨白,嘶声大吼,“撤退!快撤退!”
但已经晚了。楚军骑兵如虎入羊群,长矛突刺,马刀翻飞,元军如割麦般倒下。城内的元军想往外冲,城外的想往里退,在城门处挤作一团,自相践踏,死伤无数。
张秀立在城头,冷眼旁观这场屠杀,对身旁副将道:“传令各门,不得放走一人。特别是那个叫成昆的和尚,陛下有令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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