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沉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殷梨亭那声“谁在我师父寿宴上喧哗”的质问,仍在梁柱间隐隐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众人心头的重锤。他缓步走进真武大殿,一身武当道袍在从殿门涌入的天光中泛着沉静的光泽,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,步伐从容不迫。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,都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回响,那声音不大,却压过了殿中所有的窃窃私语。
殷素素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,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。
十年了。
眼前的殷梨亭,面容竟还如十年前那般年轻俊朗。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,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,反倒是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,多了几分成熟的沉稳。可他那眉宇间的气度已然大变——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、被调笑时手足无措的武当殷六侠,而是久居人上、执掌生杀、睥睨天下的楚王。
那份威严,那份霸气,那份不容置疑的气场,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,让整个大殿都为之肃静。就连殿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,此刻也悄然隐去。
殷素素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。她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段朦胧的少女心事深埋心底,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为人妻母的平静生活。可当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时,心底那根沉寂已久的弦,竟又被轻轻拨动了,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。
她看着殷梨亭那深邃的眼眸,那挺直的鼻梁,那紧抿的唇角,还有眉宇间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……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十年光阴,殷梨亭变了,又似乎没变。变的是那份掌控天下的霸气,不变的是那份护短时毫不犹豫的决绝——就像此刻,他正为武当、为五哥挺身而出。
殷梨亭和身后的黛琦丝走进殿中,二人齐齐向端坐主位的张三丰躬身行礼。
“殷六侠……楚王。”灭绝师太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。她持剑的手缓缓放下,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,“今日贫尼僭越了,实因我峨眉与谢逊有血海深仇,着急知道那恶贼的下落罢了。”
殷梨亭的目光这才转向她,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,平静无波,却让灭绝心头莫名一紧。
“师太是为了谢逊?”殷梨亭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穿透殿宇的力道,“还是为了屠龙刀?”
这话问得直白,甚至有些无礼。灭绝脸色微变,强自镇定:“自然是为了恶贼谢逊!他……”
“他杀你峨眉弟子三人,伤五人,其中一人是你的亲传弟子静玄,对吗?”殷梨亭打断她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,“此事发生在至正十年秋,地点在鄱阳湖畔。当时谢逊为夺一本《峨眉剑谱》,与你派交手。我说的可对?”
灭绝瞳孔猛然一缩。那确实是十年前的旧事,知道的人不多,且多是派中亲信。她沉声道:“楚王消息灵通。既是知道,便该明白贫尼为何如此执着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殷梨亭淡淡道,话锋却陡然一转,“可我不明白的是,师太为何对屠龙刀如此执着?甚至不惜在我太师父百岁寿宴上当众逼问我五哥?莫非……师太以为屠龙刀中,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?”
此言一出,殿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。灭绝心中一紧,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,却不敢多言。
殷梨亭却不再看她,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海沙帮帮主潘吼。
潘吼早已吓得浑身发抖,见殷梨亭目光扫来,连连磕头,额头与青石板相碰发出“咚咚”闷响:“楚王明鉴!小人是真心为了找恶贼谢逊报仇啊!我海沙帮三十六条人命,不能白死啊!还请楚王为小人做主!”
他声泪俱下,说得凄惨无比。殿中不少人也低声附和:
“是啊,潘帮主确是受害者……”
“谢逊作恶多端,人人得而诛之……”
殷梨亭静静听着,等众人声音渐歇,才缓缓开口。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,钻进每一个人耳中:
“今日是我师父百岁寿辰,所有与此无关之事,不许再提。”
顿了顿,一字一顿,如金石坠地:“谁若再提,便是与我殷梨亭作对。”
这话说得平静,却重如千钧。殿中霎时死寂,落针可闻。
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、大声附和的人,此刻全都噤若寒蝉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殷梨亭的威名,这十年间早已传遍天下——不仅是战场上用兵如神,更是手段雷霆、说一不二。与他作对?那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要与整个大楚国为敌,要与数十万精锐楚军为敌,要与那些神秘莫测的红衣大炮为敌,更别提他那出神入化、深不可测的武功……
没有人敢。
华山派席位上,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岳肃终于忍不住,霍然起身,朗声道:“楚王!你未免太过霸道!这里是江湖,是武林,不是你的应天王宫!众人都知楚王仁义之名遍布四海,治下百姓安居乐业。可是今日众人是为寻恶贼谢逊而来,并未冲撞于你。我们都是帮派中人,不吃朝堂那一套,你若是以势压人,我们江湖闲散之人,也不怕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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