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十二,武当山紫霄宫。
这一日,天未亮时山道便已热闹非凡。各色旗帜在晨风中招展,马蹄声、脚步声、谈笑声混杂在一起,打破了武当山惯有的清静。自山门至紫霄宫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皆是身着青色道袍的武当弟子,个个神情肃穆,举止有度,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。
今日是武当创派祖师张三丰的百岁寿辰,武林百年不遇的盛事。
辰时刚过,紫霄宫前的广场上已黑压压站满了人。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几乎到齐:少林、峨眉、昆仑、崆峒、华山五大派居于前列,其后是海沙帮、巨鲸帮、神拳门等数十个中小门派,更有许多独行侠客、隐世高人,总计不下千人。
真武大殿内,香烟缭绕。张三丰端坐正中主位,一袭灰色道袍,须发皆白,面容却红润如婴儿,双目微阖,神态祥和,仿佛殿外的喧嚣与他无关。左右两侧,宋远桥、俞莲舟、俞岱岩、张松溪、莫声谷五侠分立,个个神情凝重。
他们都知道,今日这寿宴,恐怕不会太平。
张翠山与殷素素带着张无忌,坐在左侧偏席。张翠山一身崭新的蓝色道袍,是昨夜宋远桥特意让人赶制的,可他穿着却觉得有些不自在。殷素素则是一身素雅衣裙,鬓边簪了朵白色山茶,端庄沉静,早已不见当年妖女的张扬。张无忌挨着母亲坐着,小脸上满是好奇,东张西望。
“五哥,”殷素素轻声唤道,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丈夫的手,“莫要紧张。”
张翠山苦笑:“我岂能不紧张?这些年来,义兄他……结仇太多。”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唱名声:
“少林寺空闻大师、空性大师到——”
“峨眉派灭绝师太到——”
“昆仑派何太冲掌门夫妇到——”
“华山派鲜于通掌门到——”
“崆峒派宗维侠掌门到——”
一个个名字报出,每一个都重如千钧。张翠山的手心渗出冷汗。殷素素握紧他的手,眼神却依然坚定。
宾客陆续入殿。少林两位高僧一袭黄色袈裟,手持禅杖,宝相庄严;灭绝师太一身灰袍,腰悬倚天剑,面容冷峻;何太冲夫妇锦衣华服,气度不凡;鲜于通手摇折扇,面带微笑,眼神却锐利如鹰;宗维侠虎背熊腰,太阳穴高高鼓起,显是外家功夫已臻化境。
众人一一向张三丰贺寿,献上寿礼。张三丰一一还礼,神色平和,仿佛只是寻常宾客来访。
礼毕,众人落座。殿中一时安静下来,只有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。
这份安静,却比喧嚣更让人窒息。
终于,有人打破了沉默。
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从海沙帮的席位中站起身,抱拳道:“张真人百岁华诞,晚辈海沙帮帮主潘吼,代我帮上下恭祝真人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!”
张三丰微微颔首:“潘帮主有心了。”
潘吼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提高:“只是今日趁此武林盛会,晚辈有一事,不得不问!”
殿中气氛骤然一凝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潘吼,又看向张翠山一家。
潘吼转身,直面张翠山,眼中喷火:“张五侠!十年前王盘山扬刀立威大会,我海沙帮三十六名弟子在场!那恶贼谢逊以狮子吼震伤众人,夺走屠龙刀,更将我那三十六名弟子——全数杀尽!”
他声音颤抖,悲愤交加:“三十六条人命啊!最小的才十七岁!张五侠,江湖人人都知,你与谢逊结为兄弟,在海外孤岛共处十年!今日,当着天下英雄的面,请你告诉我——谢逊那恶贼,究竟在何处?!”
一字一句,如重锤敲在张翠山心头。
他站起身,脸色苍白,却挺直脊梁,拱手道:“潘帮主,谢逊确与张某结拜,此事不假。但他如今身在何处,张某……确实不知。”
“不知?”潘吼冷笑,“张五侠,你这话骗得了谁?十年朝夕相处,你会不知他下落?”
殿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许多人都露出怀疑之色。
殷素素也站起身,冷冷道:“潘帮主,我夫妇离开冰火岛已近一月。茫茫大海,谢逊要去何处,我们如何知晓?你海沙帮弟子遇害,我们同情,但你要寻仇,自去寻便是,何必在此逼问我夫妇?”
她这番话犀利直接,却激怒了更多人。
“妖女休得猖狂!”少林空性大师沉声喝道,“殷素素,你天鹰教出身,本就不是良善之辈!当年你以蚊须针暗算俞三侠,这笔账还没算清!”
俞岱岩坐在席上,闻言脸色一白,双手紧握成拳。那段往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,如今被当众提起。但还是说道:空性大师,此乃我武当家事,与你们无关。
张翠山急忙道:“空性大师,当年之事……”
“张五侠不必为她辩解!”峨眉灭绝师太冷声打断,手按倚天剑柄,“今日我等前来,一为张真人贺寿,二便是要问清谢逊下落。谢逊恶贯满盈,杀人无数,手中血债累累。张五侠若执意包庇,便是与天下武林为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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