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苏州之役后,殷梨亭虽未破城,但一路奔袭已尽取江淮与应天广大地区,版图与声势一时无两。他深知当务之急,是消化这前所未有的胜利。
殷梨亭遂定都应天,取国号为“楚”,自号楚王。定鼎之后,他即刻着手大力改革内政,整饬吏治。然淮河一带连年天灾,饥荒频仍,赈灾安民耗去了大量粮储,府库渐虚。殷梨亭明白,至少三四年内,无力再兴大规模战事。
然而大将解开却战意昂扬,屡次请命:“大王,如今湖南、四川等地犹未归附。元军新败,无力东顾;明军龟缩苏州,元气未复。此正是我荡平后方、收取川湘的良机!若得此两地,兵源粮赋何止倍增?届时一统南方,进而北伐中原,大势可成!”
杨文闻言,忧心忡忡:“国库空虚,几无余粮,如何支撑远征?”
解开慨然道:“末将只领本部五千精锐,以战养战,足矣!”
李贤沉吟:“五千兵马进取川湘辽阔之地,恐太过艰难。”
殷梨亭心中其实早有此意,只是苦于无人主动承担这般险任。如今解开自告奋勇,他凝视这员虎将片刻,终于颔首:“好。我便看你解开,能闯出何等天地。”
解开领命,消息传至杨怀兴等副将处,众人皆摩拳擦掌,振奋不已。
——
应天的春天来得早。秦淮河畔垂柳新绿,王宫虽暂居旧日总管府衙,却已透出帝都的蓬勃气象。
东苑后宫,纪晓芙正教八岁的儿子殷浩习字。孩子眉眼肖父,性情却沉静,小手执笔,一笔一划临着《千字文》。
“娘,”殷浩忽然抬头,眸中清澈,“昨日太傅说,父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救了天下百姓。是真的么?”
纪晓芙手微微一颤,一滴墨在宣纸上无声晕开。她放下笔,指尖轻柔拂过孩子的额发:“是真的。你父王他……确然救了许多许多人。”
窗外隐约传来宫人细语。她不必细听也知晓——近日又有朝臣上奏,请楚王选纳妃嫔、广延子嗣,以固国本。殷梨亭虽当廷驳了,然此言既出,便如种子落土,难免在人心深处滋生蔓延。
她望向镜中,自己二十七八的年华,因习武有成,容颜仍鲜艳如花,身姿挺拔。可这半年来,殷梨亭日益忙碌,常宿于前朝书房,她有时竟数日不得一见。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,如轻烟缭绕心头。
正出神间,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殷梨亭大步走入,眉宇间带着久违的松快。他挥手屏退左右,握住纪晓芙的手:“晓芙,这些年,委屈你了。我终日埋首国事,冷落了你。”
纪晓芙心中一暖,柔声道:“六哥说哪里话。你肩负天下,自是应当。只是……也要顾惜自己身子。”
“朝政已初步理顺,”殷梨亭拉她一同坐下,“我设了严刑峻法考核官吏,又命谢彦组建内阁,择五位忠直干练之臣参决机要。如今,我可偷闲了。”
“谢大人老成持重,交给他自是稳妥。”纪晓芙微笑,随即想起什么,眼中掠过一丝了然,静静看着他。
殷梨亭沉默片刻,声音低沉了些:“晓芙,我欲娶黛琦丝,你意下如何?”
虽早有预感,亲耳听闻时,纪晓芙心尖仍似被细针轻轻一刺,泛起微微的酸涩。她垂眸片刻,再抬眼时,已是一片温婉澄明:“紫衫龙王与你多年并肩,生死与共,心意相通。她能入宫相伴,是好事。”她轻轻反握丈夫的手,语气真挚,“与其将来添些我不相识之人,倒不如是知根知底、一同走来的姐妹。我……乐见其成。”
殷梨亭深深望着她,眼中满是愧疚与怜惜:“晓芙,是我有负于你。在我心中,你永远无可替代。”他想起当年为她奋不顾身、千里驰援的往事,情愫翻涌。
纪晓芙亦触动衷肠,当年殷梨亭为她舍生忘死的情形历历在目,心中最后一丝芥蒂随风而散。她眼波盈盈,轻唤:“六哥……”
殷梨亭看着眼前人,嫁作人妇后更显娇艳,肌肤胜雪,身段窈窕,岁月只添风韵。他情难自禁,一把将她横抱入怀,走向内室。红烛帐暖,一夜春深。
——
次日,殷梨亭寻至黛琦丝居处。她正在庭中练剑,紫衣翩跹,剑光如练,见到他来,收势而立,嫣然一笑:“大王今日怎得空来?”
殷梨亭挥退侍从,与她并肩步入室内。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她依旧美艳绝伦的侧脸上。他开门见山:“琦丝,今日我来,是想问你,可愿常伴我左右,不再以战友同袍,而以夫妻之名?”
黛琦丝浑身一颤,手中茶盏险些失手。她虽早隐约有感,却不想他如此直接。红霞瞬间飞上双颊,一时竟不敢直视他,低声喃道:“大王……这,王后她……”
“晓芙已然同意,她真心接纳你为姐妹。”
黛琦丝心中百感交集,惊喜之余,深藏的自卑悄然浮现。她微微侧身,声音更轻:“我……我曾嫁他人,又年长于你,何况小昭都已长大。大王英武盖世,我实恐……辱没了你。”她平生飒爽果决,此刻却流露出罕见的彷徨与羞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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