嵩山封禅台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飞越千山万水,也传到了江南。
西山岛上,曾与梁发有过数面之缘、甚至一度因其气度与能力而产生过些许微妙好感的冷月,听闻了左冷禅毙命于嵩山封禅台的详细经过。当听到左冷禅被梁发以大力金刚掌震碎头颅、死状凄惨时,她纤细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左冷禅于她,并非仅仅是上司或利用的对象。幼时孤苦,是左冷禅给了她一处栖身之所,传授她武功,虽有利用与控制之意,但在那冰冷的童年与少年时代,那份“养育”之情,终究在她心中占据了一方特殊的、扭曲的天地。她效忠于左冷禅的野心,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近乎对父辈的依赖。
如今,左冷禅死了,死在了梁发手里。那个曾让她觉得与众不同的男人,亲手斩断了她与过去那点微弱温暖的最后联系。
一丝冰冷的、纯粹的恨意,如同毒蛇般从心底最深处悄然钻出,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之前对梁发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,在此刻荡然无存,被这刻骨的恨意彻底吞噬。
“梁发……”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眼中再无半分涟漪,只剩下冰封的杀意,“你杀了他……我必让你,付出代价!”
一个隐秘而坚定的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——潜伏,等待,不惜一切代价,暗杀掉梁发!
与此同时,太湖西山岛,青帮总舵。
梁发归来后,刻意将外界纷扰暂且放下,一连数日都与家人相伴。与柳如烟的温存细语,对蓝凤凰腹中胎儿的关切叮咛,逗弄咿呀学语的幼子,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。家的温暖,如同最好的良药,缓缓抚平着他连日奔波厮杀带来的疲惫与紧绷。
岳不群未曾如预想中般前来报复,左冷禅已除,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。小师妹岳灵珊也正在被带回的路上,只要将她安置在这风景秀丽、与世无争的西山岛,远离林平之与江湖是非,假以时日,她心中的创伤或许能慢慢愈合,想通其中的关节。
他将自己的这些想法,坦诚地告诉了柳如烟和蓝凤凰。柳如烟性情温婉善良,昔日在华山时便颇为喜爱天真烂漫的岳灵珊,听闻她遭遇如此巨变,心中亦是怜惜不已,对梁发强行将她带回的做法,虽觉手段稍显激烈,却也深以为然,理解这是目前保全她性命的最好方式。蓝凤凰更是直接,只要梁发觉得对的事,她便无条件支持。
又过了好几日,估算着谢宝等人的行程也该到了,梁发便时常留意码头方向的动静。这日午后,终于有弟子来报,谢统领的队伍已抵岛。
梁发与柳如烟、孙小芳等人一同迎了出去。只见谢宝风尘仆仆,脸上却无完成任务后的轻松,反而带着几分凝重与无奈。他快步上前,对着梁发抱拳低声道:“帮主,属下……已将岳小姐安全带回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梁发心中一沉。
谢宝叹了口气,指向队伍中间那辆紧闭的马车:“岳小姐自被我们带走后,便一直不言不语,茶饭不思。起初几日尚能勉强进些水米,近几日更是……若非属下恐出意外,命随行女弟子强行喂了些参汤清水,只怕……只怕岳小姐存了绝食寻死之心啊!”
梁发脸色顿变,一个箭步冲到马车前,猛地掀开车帘。
只见车厢内,岳灵珊蜷缩在角落的软垫上,原本娇艳红润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,毫无血色,嘴唇干裂,眼窝深陷,气息微弱,整个人瘦削了一圈,仿佛一朵骤然失去所有水分、即将枯萎凋零的花朵,奄奄一息。
“小师妹!”梁发心头一痛,轻声呼唤。
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岳灵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缓缓睁开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,茫然地看了梁发一眼,又无力地闭上,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已耗尽。
柳如烟和孙小芳也凑了上来,看到岳灵珊这般模样,皆是心疼不已。柳如烟柔声唤道:“灵珊妹子?是我们,你看看我们。”
或许是听到了柳如烟这带着华山旧日温情的声音,岳灵珊的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珠,她再次睁开眼,目光在柳如烟和孙小芳脸上停留片刻,那强撑的冷漠与绝望终于崩溃,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最亲的家人,猛地扑入柳如烟怀中,“哇”的一声,放声痛哭起来!那哭声撕心裂肺,充满了无助、痛苦与迷茫。
柳如烟紧紧抱着她,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柔声安慰着。孙小芳也在旁连声劝解。
待岳灵珊哭声稍歇,柳如烟和孙小芳小心地将她扶下马车,一左一右搀扶着,送往早已准备好的、安静雅致的客房。又吩咐侍女准备热水为她梳洗,并让厨房立刻做些清淡易消化的汤羹粥水送来。
梁发默默跟在后面,看着柳如烟和孙小芳细心照料,陪着岳灵珊勉强用了些食物,见她虽然依旧沉默,但总算愿意吃东西了,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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