嵩山封禅台上的喧嚣与血腥,随着梁发率青帮众人下山,似乎被暂时抛在了身后。山风依旧凛冽,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忧色。
此行目的虽基本达到,左冷禅伏诛,令狐冲被推上盟主之位,岳不群身败名裂遁逃,算是为死去的师兄们报了仇,也暂时遏制了左冷禅并派后可能带来的更大野心。然而,新的忧虑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。
岳不群成了孤家寡人,丧家之犬。这等穷途末路之人,行事往往更加无所顾忌,阴毒异常。他梁发如今家大业大,青帮基业在江南,更有如烟、凤凰两位爱妻,尤其是刚刚诊出有孕的凤凰,还有那留在华山、已然心灰意冷的师娘宁中则……若是岳不群恼羞成怒,铤而走险,暗中对她们下毒手,后果不堪设想!想到此处,梁发背心不禁渗出一层细密冷汗。
再者,今日在天下英雄面前,他亲手撕下了华山派最后的遮羞布,将岳不群自宫练剑、杀害定逸师太的丑事公之于众。虽然是非曲直分明,但于师娘宁中则和小师妹岳灵珊而言,这无疑是当着全武林的面,将华山派的尊严踩得粉碎。她们心中,焉能无怨?尤其是师娘,那般刚烈的性子,今日未曾当场与他翻脸,已是极尽克制。那份看似平静下的疏远,比直接的斥责更让梁发心中刺痛。
“唉……”梁发于山风中轻轻一叹,“终究是……回不去了。”
但眼下,还有更要紧的事。小师妹岳灵珊!她跟着那心性已然大变的林平之,前途堪忧!林平之对岳不群的恨意滔天,难保不会迁怒于珊师妹。原着中那血溅新婚的惨剧,绝不能再上演!
“必须先救小师妹!”梁发目光一凝,瞬间做出了决断。
他并未立刻率众远离嵩山,而是在山脚一处隐秘的树林中暂歇,命人密切留意下山人等的动向。这一等,便是半日。
果然,先是青城派余沧海带着弟子们神色各异地下了山,似乎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。紧接着,林平之与岳灵珊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山道上。林平之面色苍白,眼神阴鸷,紧紧盯着前方青城派的队伍,而岳灵珊跟在他身后,步履略显蹒跚,神情凄楚,哪还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。
梁发示意手下隐匿气息,自己则远远辍着这两人。他知道林平之矢志要找青城派报仇,此刻跟随,必是存了伺机动手的心思。对此,梁发无意阻拦,余沧海也算不得什么好人,林家的血债,自有其该还的因果。
然而,跟了一段路,众人皆来到一处茶楼歇脚坐下时,梁发却不再隐藏。他身形一晃,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林平之与岳灵珊旁边。
他拱手,目光主要落在岳灵珊身上,语气平和:“青帮梁发,见过二位。”
林平之骤然停步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讥诮,他看了看梁发,又斜眼瞥了一下身旁的岳灵珊,怪笑道:“哟,我道是谁?原来是威震天下的梁大帮主!不知梁帮主大驾光临,所为何来?” 他话语带刺,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远处青城派坐着的隐约可见的背影,显然心思大半仍系在仇人身上。
岳灵珊见到梁发,娇躯微微一颤,低下头,敛衽一礼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:“梁……梁帮主。”
梁发心中暗叹,知她心结已深。他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林师弟,珊师妹。今日之事,岳不群是岳不群,他罪有应得。但师娘宁女侠和小师妹你,却是我梁发此生最为敬重和关心的人之一。” 他语气诚恳,带着追忆,“我还记得,昔日我们在华山之上,同门学艺,春日踏青,夏日练剑,秋日采果,冬日围炉……那时虽武功低微,却何等无忧无虑,快活自在。师娘待我们如子侄,珊师妹你也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着岳灵珊愈发苍白的脸色,终是化作一声长叹:“唉,只可惜,岁月不饶人,世事变迁,竟至如此地步。”
他目光转向林平之:“你们二人之事,我已有耳闻。虽然岳不群有错在先,谋夺剑谱,害得你家破人亡,此仇不共戴天。但是,林师弟,珊师妹她自始至终,对你是一片真心。你们本是佳偶美眷,何不……何不试着放下旧日恩怨,彼此扶持,继续好好生活下去?仇恨只会吞噬人心,最终毁了自己。”
林平之闻言,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他视线终于从青城派方向完全收回,死死盯住梁发,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怨毒和讽刺的弧度:“放下恩怨?好好生活?梁大帮主,你说得可真轻巧!我林家上下几十口的血海深仇,岂是你一句‘放下’就能勾销的?岳不群,我迟早要找到他,将他千刀万剐!”
他猛地伸手指向岳灵珊,声音尖厉:“至于她?哼!她一心一意?若真一心一意,当初就不会跟着劳德诺那奸贼,假扮什么‘萨老头’,来我福州城外谋取辟邪剑谱!她岳家父女,没一个好东西!”
他越说越激动,眼神在梁发和岳灵珊之间来回扫视,忽然嘿嘿地阴笑起来,语气变得极其轻佻恶毒:“梁大帮主,我看你这般关心我这位‘妻子’,怕不是对你这位小师妹旧情未了吧?啊?既然你这般想要,那我便成全你,把她送给你好了!如何?哈哈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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