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载着梁发一行人,因顾及年迈的梁母,行进速度并不快,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,倒也多了几分闲适。
柳如烟依偎在梁发身边,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,轻声问道:“梁大哥,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总得有个方向才是。”
梁发揽着她的肩,目光有些悠远:“说实话,我也尚未想得十分清楚。只是下意识地想往南走,南方气候温润,物产丰饶,或许更适合安居。”
柳如烟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带着几分憧憬说道:“既然要往南,不如……我们去苏州府吧?”
“苏州?”梁发看向她,想起她曾与自己提过的身世。柳如烟本是苏州府人,其父在成化年间乃一正直官员,却因官场倾轧遭人构陷,锒铛入狱,家道中落。直到弘治皇帝登基后,朝廷风气稍清,其子女才得以大赦,但其父早已含冤逝去。柳如烟与弟弟柳青山幸得父亲旧部暗中照拂,才得以逃脱,一路颠沛流离,最终在华山附近隐姓埋名安顿下来。算来,她已离乡多年,此刻提及,难免勾起深藏心底的思乡之情。
梁发握住她的手,温言道:“苏州府,人杰地灵,山水如画,确实是个好去处。我如今别无他求,只想寻一处风景秀美之地,安顿好母亲,每日与你们习武练剑,饮酒品茶,逍遥度日,此生便足矣。好,我们就去苏州府!”
见梁发做出决定,柳如烟眼中泛起喜悦的泪光。赵小乙和孙小芳自然更没有异议,对他们而言,能追随梁发便是最大的心愿,去哪里都一样。
车马一行又行了几日,已进入江西境内。这一路行来,竟出乎意料地顺利。每当人困马乏之际,前方总能恰好出现一家看起来干净舒适的客栈;有时路过一些地势险要、传闻不太太平的地段,也总有惊无险,甚至连个剪径的小毛贼都没遇上。偶尔在茶棚歇脚,还能听到些关于他们一行人的零星议论,语气中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,却无人上前滋扰。
柳如烟心思细腻,不由奇道:“梁大哥,我们这一路南下,似乎……太过顺遂了些。莫非是师父师娘暗中派人打点了?”她想着岳不群虽将梁发逐出师门,但师娘宁中则或许会念及旧情。
梁发闻言,微微摇头,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掠过的田野山川,沉吟道:“师娘或许有心,但华山派的手,恐怕还伸不到这江西地界。而且……这般安排,不像是华山派的风格。”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,那抹明媚泼辣、带着异域风情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,蓝凤凰远在苗疆,怎会如此细致地关注他们的行程?
柳青山憨笑地说道:“管他呢,师兄,顺利还不好吗?说明咱们运气好,吉人天相!”
梁发笑了笑,不再深究,只将这份疑惑暂且压下。无论如何,路途顺利总是好事,尤其对年迈的母亲而言,能少些颠簸之苦。
若从此地寻船,顺赣江、鄱阳湖而入长江,再顺流东下,不出两日便可抵达苏州府地界,水路远比陆路快捷舒适。
这日午后,马车正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,前方却突然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。为首者是一位身着锦袍、面容清癯、眼神锐利的老者,他身后跟着几名看似仆从却步履沉稳、气息内敛的汉子。
那锦袍老者上前一步,对着马车拱了拱手,声音洪亮却不失礼数:“敢问车内,可是梁发梁大侠一行人?”
梁发闻声,掀开车帘,跃下马车,目光平静地看向老者:“正是梁某。阁下是?”
老者见正主出现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,从身旁随从手中接过一份制作精美的请帖,双手恭敬地递给梁发,说道:“老朽乃南昌宁王府管家,姓周。我家王爷素来仰慕江湖豪杰,近日听闻梁大侠武功卓绝,义薄云天,特命老朽在此恭候,邀请梁大侠过府一叙,略尽地主之谊。”
“宁王?”梁发眉头微挑,心中瞬间警惕起来。宁王朱宸濠,这可是个在正德年间掀起过巨大风波的人物,其野心勃勃,广蓄兵马,结交江湖人士,意图不轨。他怎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刚刚被逐出华山、名头初显的“江湖新秀”?
“梁某与王爷素未谋面,亦无交集,恐怕不便打扰。”梁发婉拒道,不想与这等麻烦人物扯上关系。
周管家似乎料到他会拒绝,态度依旧谦恭,话语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:“梁大侠过谦了。王爷诚意相邀,还望大侠赏光。再者,观老夫人车马劳顿,正好可在我王府别院稍作歇息,沐浴更衣,养足精神再上路不迟。王府内有良医,也可为老夫人请个平安脉。”
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抬出了宁王的身份,又显得关怀备至,让人难以强硬拒绝。梁发注意到身旁的孙小芳听到“王府”二字,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向往,虽然在他看过去时立刻不好意思地收敛了,但这细微的表情还是落在了他眼里。
梁发心念电转,自己一行人初离华山,势单力薄,若断然拒绝,恐怕会立时得罪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,平添麻烦。再者,凭借自己如今的武功,只要小心谨慎,即便龙潭虎穴,也未必不能闯上一闯。去探探这宁王的虚实,或许也非坏事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