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基大典那日,天光格外好,金色的阳光穿过太和殿的琉璃瓦,将龙椅上的朱景炎映照得宛如神只。他身着十二章纹的衮服,头戴十二旒冠冕,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。山呼万岁的声浪,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,仿佛要将这宫殿的屋顶掀翻。
林清婉站在百官之首,身着新制的“护国圣手”官服,绯红的袍子上绣着金丝银线勾勒的灵芝与云纹,华贵得有些不真实。她能闻到空气中龙涎香、檀香和百官身上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息,能听到身旁老臣们因激动而急促的喘息,能感觉到阳光刺在皮肤上,带来一种微麻的灼痛。
一切都尘埃落定了。
林家的冤案被昭告天下,祖父和父亲的牌位被请入忠臣祠,林府的门楣上重新挂上了御赐的“医道传家”金匾。她,林清婉,从一个任人欺凌的庶女,变成了大夏朝堂上最年轻、也最神秘的一品女官。她拥有了无上的荣光,也戴上了最沉重的镣铐。
她看着高台之上的朱景炎,那个新任的皇帝。在宣布册封她时,他的目光与她交汇了一瞬。那眼神里没有感激,没有欣赏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审视的平静,像是在打量一件昂贵但随时可能失控的工具。
林清婉的心,像一包被扎紧的药材,所有的苦都被密实地封存其中。她知道,这顶“圣手”的冠冕,是一座金色的囚笼。真正的挑战,不是在这朝堂之上与人唇枪舌剑,而是如何撬开命运的枷锁,将母亲的灵魂从无尽的黑暗中捞出来。
仪式结束,夜幕降临。她没有去参加庆功宴,而是独自一人,提着一盏孤灯,走向了京郊的乱葬岗。
这里是故事的起点,也是她新生的祭坛。
月光惨白,将一座座荒坟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歪歪扭扭,像一个个挣扎的鬼影。风穿过枯草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亡魂的低语。她熟门熟路地走到那个角落,找到了那口被她亲手爬出来的,薄皮的棺材。
它还静静地躺在那里,半埋在土里,像一道丑陋的伤疤。
她蹲下身,用手拂去上面的浮土和落叶。棺木冰冷粗糙的触感,从指尖传来,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死亡的腐朽。她还记得,当年她就是在这狭小的黑暗空间里,听着外面土石落下的声音,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绝望。
可也正是这口棺材,给了她重生的机会。
她没有犹豫,用萧绝赠予的匕首,撬开了早已松动的棺盖。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一层厚厚的尘土。
她从怀中,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样东西。
第一样,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。它通体浑圆,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,仿佛包裹着一个初生的太阳。这是朱景炎派人从玄光阁顶取来的,那株千年“九转还阳草”的精华所凝——“生机”。她握着它,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、磅礴的生命能量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第二样,是萧绝的“破军”弯刀。刀身漆黑,不反一丝光,却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凶戾。她将刀横放在棺中,指尖轻轻划过刀背。这把刀上,铭刻着宇宙的“星轨”,也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。但此刻,她能从那冰冷的铁器中,感受到一丝熟悉的、属于萧绝的气息。那是他的守护,他的承诺,他的灵魂。
最后一样,是她用匕首割下的一缕青丝。黑发如瀑,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和血脉的印记。
她将三样东西,呈品字形,摆放在棺材里。然后,她拔下头上的银簪,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的指尖。
一滴殷红的血珠,从指尖渗出,饱满得像一颗熟透的樱桃。它悬在指尖,摇摇欲坠,映照着她清冷而决绝的脸。
“以身为祭,以血为引,以魂为渡。”
她轻声念出守谷人教给她的咒文,声音在寂静的坟地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医道本源,归一!”
血珠滴落,精准地落在“生机”珠子上。
刹那间,风停了,虫鸣声也消失了。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那颗“生机”珠子,在接触到她精血的瞬间,爆发出万丈光芒。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,将夜幕染成一片白昼。棺材中的“破军”弯刀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,刀身上的星轨纹路逐一亮起,化作一道道流光,与金光交织在一起。而那缕青丝,则在光芒中,化作无数黑色的符文,如萤火虫般盘旋飞舞。
林清婉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棺材中传来,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。她的“医道本源”在体内疯狂运转,像决堤的洪水,朝着那光柱的中心奔涌而去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襟。她的意识开始模糊,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旋转的光影。
她感觉自己的灵魂,正在被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。
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,光芒的中心,开始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,身形婀娜,气质空灵。光芒渐渐散去,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。那眉眼,那鼻梁,那唇形,都与林清婉有七分相似,却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温婉与从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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