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不是一种颜色,而是一种重量。
它沉甸甸地压在林清婉的眼皮上,压在她的胸口,更压在她怀里那具正在迅速变冷的身体上。空气中,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泼翻的朱砂,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,混合着石灰与尘土的辛辣气息,熬成一剂让她阵阵发昏的劣药。
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覆在她身上的那具身体,是如何从一座坚实的山,慢慢变成一滩散沙的。那块巨石带来的,不只是一次撞击,而是一种毁灭性的碾压。她能“听”到他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悲鸣,能“看”到他体内那股曾经如星辰般璀璨的气流,正像被戳破的气囊,飞速地消散。
“萧绝……”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,被尘土磨得粗糙。她试着动了一下,却被他身体的重量和头顶上摇摇欲坠的乱石死死压住。他们被活埋了。
“丫头……你……没事吧?”皇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恐惧。他似乎被一堆相对稳定的杂物挡在了另一侧,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。
林清婉没有回答。她所有的感知,都集中在了怀中的这个人身上。她的手,颤抖着,抚上他的后背。指尖传来的,不是温热的肌肤,而是一片粘稠湿滑的泥沼。她不敢用力,只是轻轻地、一寸寸地探查。
她的指尖,是她最敏锐的眼睛。
锁骨……碎了。
肩胛骨……碎了。
肋骨……至少断了五根,其中一根的断端,已经刺穿了肺叶。
她的心,像被浸泡在冰水里,一寸寸地变冷、变硬。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当她的内力小心翼翼地透入他体内时,她“看”到了一幅更加绝望的景象——他的五脏六腑,就像被一个顽童用石子砸烂的精致瓷器。脾脏破裂,肝脏被震裂,腹腔里早已是一片血海。
常规的医术,金针封穴,止血续命,在这样的伤势面前,就像试图用一张薄纸去堵住决堤的洪水。
“救他……林神医,你一定要救他!”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这位九五之尊,此刻也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忠臣护自己而死而无能为力的老人。
救他?
林清婉的脑海中一片混乱。她是一名医者,她的天职是救人。可她现在面对的,是一具连阎王都懒得收的残躯。她有什么办法?
就在这时,她怀里的萧绝,忽然轻轻动了一下。他似乎想抬起头,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了伤口,一口黑血从他嘴角溢出,滴落在林清婉的颈间,那温度,烫得她心尖一颤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嘴唇翕动,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:“别……怕……”
这三个字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某个被尘封的闸门。恐惧、绝望、无力……所有的情绪,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强大的东西取代——疯狂。
她不能让他死。
如果天地不仁,死神无情,那她,林清婉,就要与这天地为敌,与这死神抢人!
一个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,照亮了她所有的思路。那是一个她从未敢尝试、被师父严令禁止的禁术——医道本源,重构。
这不是治病,这是创生。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薪,点燃他人的生命之火。
“陛下,”林清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,“请转过头去,无论听到什么,都不要回头。”
皇帝愣住了,他从那平静的语调中,听出了一种赴死般的决绝。
林清婉不再理会他。她低下头,看着萧绝那张苍白如纸却依旧英俊的脸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。
“唔……”
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,一股最精纯的、蕴含着她生命本源的精血,瞬间充满了口腔。她俯下身,对着萧绝冰冷的唇,将这口精血,一点一点,耐心而温柔地渡了进去。
那精血如同一道滚烫的暖流,顺着他的喉咙滑下,在他那即将停摆的、死寂的丹田里,燃起了一豆微弱的火苗。
还不够!
林清婉双掌抵在他的后心,深吸一口气。
“医道本源,重构!”
她体内的真气,不再是涓涓细流,而是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朝着双掌涌去。她的掌心,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,那光芒并不刺眼,反而像黎明时分的第一缕晨曦,温暖而充满了生机。
无数肉眼不可见的、比蛛丝还要纤细百倍的金色丝线,从她掌心射出,穿透了萧绝破碎的肌肤,钻入他的体内。
在她的“医道本源”感知中,她仿佛化身为一位最精密的工匠,进入了那片被摧毁的“瓷器”世界。
她的真气丝线,是她的手术刀,是她的缝合针。
一根丝线,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根刺破肺叶的断骨,将撕裂的肺泡重新缝合、鼓起。
另一根丝线,像灵巧的织女,将破裂的肝脏组织一针针地牵引、归位,刺激着肝细胞以惊人的速度再生。
更多的丝线,汇入他的脾脏,清理着淤积的瘀血,加固着脆弱的血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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