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针刺入百会穴的瞬间,整个甘露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那根细如牛毛的“破障针”,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,没有激起任何波澜。然而,林清婉却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与太上皇体内那股庞大的气息之间,建立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联系。
但这联系并非她所预料的扰乱与破坏。
恰恰相反,它像一根被精准插入锁孔的钥匙,转动时发出的“咔哒”轻响,只有她能听见。
“噗——”
明黄色的帐幔无风自动,猛地向四周炸开,碎片如蝶。床上那个干枯的身影,以一种违背人体构造的姿态,缓缓坐了起来。他的皮肤下,仿佛有无数条滑腻的毒蛇在疯狂窜动,将原本就干瘪的肌肉撑起一个个恐怖的鼓包。
那双猩红的鬼火眼眸,痛苦与暴戾尽数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看穿一切的、居高临下的戏谑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一阵干涩、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的笑声,从他喉咙深处滚了出来,在死寂的寝宫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‘破障针’……朕等了二十年,终于等到了这把钥匙……”
林清婉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。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。她以为这是攻击,却没想到,这是对方计划中,最关键的一环。
“不是你破解了朕的局,”太上皇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身上,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,那眼神贪婪而炙热,“是你……完成了朕的局。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一拍床沿!
一股肉眼可见的、带着腥甜气息的气浪,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!萧绝首当其冲,闷哼一声,被震得连退三步,护在身前的皇帝更是脸色煞白,气血翻涌。
邪术反噬!但并非溃败,而是失控!
“杀了她!”慧贵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,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癫狂。她手中的短剑不再是伪装,而是淬了剧毒的毒牙,直取林清婉的咽喉!
她所有的希望,都寄托在太上皇身上。如今计划被毁,她便要与这毁掉一切的人,同归于尽!
“找死!”
萧绝的怒吼声如惊雷炸响,他身形一晃,刀光如匹练,瞬间挡在林清婉身前,刀锋与慧贵妃的剑尖精准地碰撞在一起,溅起一串刺眼的火花。一时间,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,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。
林清婉没有时间去管那边的战斗。她的全部心神,都凝聚在眼前这个正在“失控”的怪物身上。
“医道本源,解析。”她的心神前所未有地冷静,仿佛回到了那个寂静的药庐,面对着一味最凶险、最复杂的药材。
邪术反噬,气血逆行,他的经脉像一座即将决堤的洪坝,疯狂地冲击着每一处脆弱的关隘。然而,在他的心脉之处,却有一股精纯至极的真气,像一道坚不可摧的玄铁闸门,死死护住了他的生机。
寻常攻击,根本无法致命。他就像一个被扎破了无数个洞的皮囊,只要核心的气袋还在,就能继续疯狂地攻击。
唯一的办法,就是毁掉他修炼的根基,那道闸门!
她的目光飞速扫过整个龙床。床榻是上好的金丝楠木,雕刻着九龙戏珠的图案,繁复而华丽。但她的感知,却穿透了这层表象,看到了更深的东西。
床榻之下,有七根冰冷的、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铁钉,呈北斗七星之状,深深地钉入地板之中。每一根铁钉的顶端,都有一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,连接着太上皇身体的七个大穴。
这是“锁龙钉”!用来锁住他的生机,防止邪术完全吞噬他,同时,也是他修炼这邪术的阵眼和根基!
毁掉床下的锁龙钉!
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转身对正在与慧贵妃苦战的萧绝喊道:“萧绝!床下!北斗七星的方位!毁掉那七根钉子!”
她的声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了萧绝的耳中。
萧绝闻言,眼中精光一爆。他不再与慧贵妃缠斗,而是虚晃一招,逼退对方,整个人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。他在空中一个翻转,手中的“逐星”刀脱手而出,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银色闪电,带着雷霆万钧之势,狠狠地劈向龙床!
“轰——咔嚓!”
一声巨响,坚硬的金丝楠木龙床,应声碎裂!刀气余势不减,精准地穿透了地板,将那七根深埋地下的“锁龙钉”,尽数斩断!
“不——!”
太上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,仿佛灵魂被活生生抽离。他全身的精气,像是被戳破了的巨大气球,瞬间爆开!那股庞大的能量失去了束缚,化作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流,疯狂地向四面八方逸散。
他脸上的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,皮肤迅速松弛、干瘪,一头黑发在几个呼吸之间,变得雪白一片。他从一个狰狞的怪物,瞬间变回了一个真正的、风烛残年的老人,瘫软在破碎的床榻上,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啊……”
慧贵妃看到这一幕,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。她所有的野心、所有的希望,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。她惨笑一声,看着一脸冷漠的皇帝,眼中流下两行血泪。
“陛下……臣妾……先走一步了。”
话音未落,她手中的短剑没有刺向别人,而是毫不犹豫地横划向自己的脖颈。
鲜血,如盛开的红莲,染白了她素色的衣襟。
混乱,终于平息。
皇帝控制了局面,禁军冲入,将所有残存的死士尽数拿下。他走到龙床前,看着那个形同枯槁、眼神浑浊的老人,眼神复杂。
然后,他缓缓转过身,看向林清婉。
那目光,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感激与倚重。那是一种更深、更冷的东西。是忌惮,是审视,是一种看待未知、无法掌控的力量时,才会有的警惕。
他看着她,就像一个屠夫,在打量一把刚刚才见识过其锋利、足以轻易剖开自己心脏的刀。
林清婉静静地站在原地,任由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治愈了一个病人,却似乎……又创造了一个新的病人。
而这个新的病人,是天子。他的病,叫做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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