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得像砚磨浓的墨。
烛火在林清婉的书案上不安地跳动,将她疲惫的影子在墙上撕扯、揉碎,再重新拼凑成一个陌生的轮廓。空气中弥漫着旧宣纸的沉郁气息和淡淡的药香,这两种味道,如今已成了她生命的底色。
她的目光,再次落回到那幅诡异的画上。
画中,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在棋盘两端对坐,一个面具是玄黑,一个面具是赤金。棋盘上的棋子并非黑白二色,而是以星辰为子,棋盘的线条,则像是蜿蜒的河川。玄光阁,天机阁,母亲背后的势力……这一切,都浓缩在这方寸之间,像一盘下了几十年的死棋,等待着一个破局之人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被轻轻推开,萧绝的身影裹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。他身上那股属于沙场的铁血之气,与这满室的药香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。
“皇上召见我了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,像古琴的最低音。
林清婉没有回头,指尖轻轻拂过画上赤金面具人的眼角。“意料之中。玄光阁,他志在必得。”
“慧贵妃在朝堂上联合了一帮老臣,以‘惊扰先帝陵寝,于国运不祥’为由,死活不同意。吵了整整一个时辰。”萧绝走到她身边,目光也落在画上,“皇上很恼火,他让我和你不惜一切代价,打开它。”
不惜一切代价。林清婉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,尝到的却是苦涩。这代价,恐怕就是她和萧绝的命。硬闯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先帝陵寝龙气汇聚,机关重重,更何况还有慧贵妃那双眼睛在暗处盯着,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。
她的视线,从画上移开,落在了萧绝腰间的弯刀上。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刀,名为“逐星”。
“把你的刀给我看看。”她说。
萧绝解下刀,递给她。刀鞘入手冰冷,像一块万年玄冰。林清婉缓缓拔出刀身,一道清冷的光芒瞬间流淌而出,却不刺眼,反而像把夜空揉碎后镀在了刀刃上。奇妙的是,刀光映在对面的墙壁上,竟投射出了一片微缩的星图,星辰的排列与位置,与她记忆中某本古籍上记载的“天垣二十八宿”分毫不差。
她的心,猛地一跳。
她再转头看向那幅画,画中棋盘上的星辰位置,与刀光投射出的星图,竟有七分重合!
“人体有脉络,星天有经纬。”她喃喃自语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,“这棋盘,不是棋盘,是一张……藏起来的经络图。而这把刀,就是那根用来探路的银针。”
她的大脑飞速运转,将医道中的“子午流注”学说与星象运行轨迹结合。医者讲求天人合一,人体十二正经的气血在十二个时辰中,会循行至特定的穴位,盛衰有时。那么,这片“星图经络”,是否也遵循着同样的规律?
“子时,”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出这两个字,“子时为胆经当令,阳气初生。若我猜得没错,开启玄光阁的钥匙,不是别的,就是时间,位置,以及……”
她的话顿住了,一个大胆到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的念头浮了上来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,曾握着她的手,在她掌心画下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号,并告诉她,这是她们血脉的“印记”。
她快步走到桌边,铺开一张宣纸,凭着记忆将那个符号画了下来。然后,她将画中的星图、刀光投射的星图以及自己画的血脉符号,三者重叠在一起。
当三个图案完美契合的那一刻,林清婉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画中,那枚被月光照亮的黑子,所在的位置,正是先帝陵寝风水布局中的“天心”位。而刀光星图中,最亮的那颗“天狼星”,恰好对应着“天心”位的另一个方位。而她的血脉符号,像一个古老的钥匙,恰好能嵌入两者之间形成的空缺。
“还需要一样东西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一个拥有特定血脉的人,站在‘天心’位上,以血为引,在子时阳气初生的一刹那,引动刀光星图之力,三者合一,才能打开玄光阁真正的入口。”
这个发现,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她不是破局者,她本身就是棋子。是这盘大棋里,最关键的那一枚。
萧绝沉默了许久,他握住她冰凉的手,掌心滚烫。“你不是棋子,你是执棋人。能看透这盘棋的,只有你。”
他的话像一剂温热的药,缓缓熨帖着她纷乱的心。可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和萧绝都成了皇帝手中最锋利,也最容易被折断的刀。他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成了慧贵妃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。
这个发现,是希望,也是更深的绝望。
就在两人准备商议具体行动细节的前夜,异变陡生。
一阵夜风毫无征兆地吹开窗户,烛火“噗”地一声熄灭,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混杂着泥土的腥气,被风卷了进来,直冲鼻腔。
“谁?”萧绝瞬间拔刀,身形如鹰隼般护在林清婉身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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