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萧绝解毒的过程,是一场在刀尖上进行的、无声的战争。
每日子时,当镇邪司彻底沉入死寂,林清婉便会端着一个银盘,走进萧绝的房间。盘子里不是汤药,而是九根长短不一、在烛火下泛着幽幽寒光的金针。
房间里只点一盏灯,光线昏暗,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交叠在冰冷的墙壁上,仿佛在进行一场诡异的共舞。空气中弥漫着林清婉特制的药油气味,清冽的草药味里夹杂着一丝辛辣,像冬日的薄荷,能瞬间刺入人的神经,让人保持清醒。
萧绝褪去上衣,赤裸着上身,盘膝坐在床上。他古铜色的肌肤上,新旧伤痕纵横交错,每一道都像是一枚记录着血与火的勋章。此刻,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镇邪司都尉,紧闭双眼,眉头紧锁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,完全暴露在了林清婉面前。
“忍着。”林清婉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她捻起一根金针,精准地刺入他背心的大椎穴。针尖触及皮肤的瞬间,萧绝的身体猛地一僵,肌肉瞬间绷紧,像一块被铁锤砸中的岩石。林清婉能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阴寒至极的毒气,正盘踞在他的经脉之中,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,疯狂地抗拒着金针的入侵。
她的心神高度集中,指尖的每一丝触感,都化作最精确的信号传入脑海。“医道本源,解析。”她能“看”到,那“牵机引”的毒素并非简单的毒药,而是一种活性的、能侵蚀神识的蛊毒。它正一点点地啃食着萧绝的意志,试图将他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傀儡。
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。她要用金针,将这条毒蛇从他的经脉里,一寸一寸地逼出来。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,每一次施针,对两人都是一种煎熬。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滚烫的温度,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、野兽般的低吼。而她,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,因为她的手,此刻正维系着这个男人的神智与性命。
这种极致的亲密,却毫无半分旖旎,只有一种在悬崖边缘共舞的、令人窒息的紧张感。他们是盟友,是彼此唯一能信任的人,但在这间密室里,他们也是医者与病人,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。
这种微妙的平衡,在第七天夜里被彻底打破。
萧绝的副尉赵谦神色慌张地砸响了房门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:“都尉!不好了!户部侍郎……户部侍郎死了!”
密室的门被打开,清冽的药油味瞬间被门外涌进的、混杂着恐慌与血腥气的空气冲散。萧绝猛地睁开眼,眼中的红光尚未完全褪去,但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明。他接过赵谦递来的衣服,一边穿着,一边沉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就在刚才,侍郎府来报,说大人在书房里……没了。仵作初步看,是急病猝死。”
“走。”萧绝只说了一个字,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。经过林清婉身边时,他脚步微顿,低声道:“你,也来。”
户部侍郎府,灯火通明,却死气沉沉。侍郎的书房是一间独立的院子,门窗从内部反锁,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。林清婉踏入书房时,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,那是尸体初腐的气味与名贵熏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。
户部侍郎,一个年近五旬、体态微胖的官员,正趴在书桌上,仿佛只是伏案小憩。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,嘴唇发绀,显然已经死去多时。
“门窗完好,现场没有打斗痕迹,茶水也检验过了,无毒。”京兆府的仵作一脸为难地向萧绝禀报,“大人看,这……这确实是心疾突发的症状啊。”
萧绝没有说话,只是看向林清婉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这个清瘦的少女身上。经过“枯骨案”之后,镇邪司的人,尤其是赵谦,对她已经是从心底里信服。
林清婉没有理会众人的注视,她戴上手套,走到尸体旁。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尸体那灰紫色的脸上,而是仔细地检查着他的五官。当她的视线落在死者的右耳时,动作停住了。
她用镊子,小心翼翼地探入死者的耳道深处。片刻之后,她夹出了一粒东西。
那是一粒比芝麻还要小的、晶莹剔透的蜡珠,在烛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。
“这不是耳垢。”林清婉将蜡珠放在一张白纸上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它的成分是蜂蜡,混合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南疆植物‘无忧草’的汁液。”
她心中默念:“医道本源,解析。”
瞬间,蜡珠的分子结构在她脑海中展开。她看到了蜂蜡的稳定结构,也看到了“无忧草”汁液中那奇特的、能够储存并释放高频声波的生物晶体。
“这是一种能通过高频声波致死的毒蜡。”她抬起头,环视着书房里所有震惊的脸,“凶手并没有进入这间密室。他是在对面,用一根细管,将这粒‘音波毒蜡’射入了侍郎大人的耳中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户部侍郎的儿子,一个年轻的公子哥立刻跳了起来,“对面是护城河,根本没人!而且我父亲睡着了,怎么可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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