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封信,像一块从地狱里带来的寒冰,静静地躺在林清婉的手心。
信封并非普通纸张,而是一种质地坚韧的黑色麻纸,摸上去有种粗糙的、类似砂纸的触感。封口处,一小块火漆已经凝固,颜色黑得像最深的夜,上面烙印着一个狰狞的古体“镇”字,笔画锋利,仿佛带着血腥气。
小翠站在一旁,脸都白了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只是个普通的丫鬟,镇邪司这三个字,对她而言,就是活生生的催命符。
林清婉的表情却很平静。她用指甲,小心地挑开那块火漆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。信纸滑出,依旧是一张黑色的纸,上面用银色的墨水,画着一幅画。
那是一幅用最简单、最冷酷的线条勾勒出的男性人体。他仰面躺着,四肢张开,皮肤被完整地剥离,像一件被脱下的外衣,翻卷在身体两侧,露出下面鲜红色的肌肉组织、白色的脂肪和纵横交错的血管。画家的笔触精准而冷静,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,仿佛只是在绘制一幅解剖图谱。
画的旁边,是两个同样用银墨写就的字,笔锋锐利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“有兴趣?”
林清婉的瞳孔,微微收缩了一下。
这不是挑衅,这是一份战书。一份来自同类的、带着欣赏与试探的战书。
她的内心,那台高速运转的分析仪器再次启动。
“死者为男性,根据肌肉轮廓和骨骼比例,年龄约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。皮肤剥离完整,没有多余的创口,边缘整齐,说明凶器极为锋利,且凶手对人体结构有极深的了解。这不是普通的仇杀,更像是一种……仪式。萧绝,你在用案子钓我。”
一股熟悉的、混杂着冰冷与炽热的激流,从她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。那是她作为法医,在面对挑战时,本能的兴奋。就像一个棋手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,血液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:来,下一盘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小翠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取我的笔墨来。”
小翠愣了一下,还是飞快地跑去书房,取来了林清婉以前用来抄写医书的文房四宝。
林清婉走到桌前,缓缓坐下。她没有看那幅画,而是将那张黑色的纸翻了过来,露出了空白的背面。她研墨,墨锭在砚台上缓缓旋转,发出沙沙的轻响,像蚕食桑叶,也像时间在流淌。
然后,她提起了笔。
她的手腕悬在半空,稳得像磐石。笔尖落在纸上,没有丝毫的迟疑。她没有画人,也没有画任何复杂的图案。
她画了一颗心脏。
一颗被精准地剖开的心脏。
她用最细腻的笔触,勾勒出心房的四个腔室,描绘出心室的肥厚肌肉。然后,她用更细的线条,标注出了冠状动脉的走向,主动脉弓的分支,甚至连肺静脉的入口都清晰可见。那不是一幅画,那是一张外科手术前,医生脑中必须有的、最精确的解剖图。
画完之后,她在图的下方,写了两个字。
“奉陪。”
她将纸条重新折好,塞回信封。然后,她看着小翠,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“去城西的百草堂,把它交给一个穿着黑色劲装、腰间有狴犴图腾的人。就说,一个路过的药女让你送的。”
小翠吓得小脸发白:“小姐,那……那是镇邪司啊……”
“去吧,”林清婉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安抚,“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。记住,从现在到回来,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都不要说,不要想,回来告诉我,就行。”
小翠咬着牙,点了点头,拿着那封仿佛有千斤重的信,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,飞快地跑了出去。
林清婉知道,萧绝会看懂她的回应。
你懂案子,我懂尸体。我们是同类。这盘棋,我接了。
……
夜,深了。
烛火将她疲惫的影子在墙上撕扯、揉碎。她没有睡,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,擦拭着那把匕首。她在等。
子时刚过,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过,烛火猛地一跳,险些熄灭。
林清婉没有回头。她只是淡淡地开口,声音像夜色一样清冷。
“既然来了,何必躲在阴影里。”
一个黑影,仿佛是从墙壁的阴影里渗透出来的一样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房间。他一身黑衣,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,脸上戴着一张朴素的铁面具,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。
他单膝跪地,动作流畅而恭敬,声音像两块冰在摩擦,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林小姐。”
“都尉大人,请您……验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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