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沐能感觉到他胸膛下狂乱的心跳,能闻到他身上混杂了尘土、汗水和一种极淡冷冽药味的复杂气息。
不适感排山倒海般涌来,不仅是身体的,更是心理的。
“放开我……”
他虚弱地挣扎,头痛和恶心让他几乎失去力气。
崔琰没有松手,反而抱得更紧,在他耳边近乎呢喃:
“很快了……只要过了这一段路,上了船,我们就安全了……”
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、越来越荒凉的山景,眼底深处,除了偏执的爱意。
终于也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被逼到绝境的阴霾。
是的,绝境。
原本,他有一个近乎完美的金蝉脱壳计划。
利用那支南下的商队作为掩护,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林静运出苏州,沿预设的安全路线,辗转数处早已安排好的隐秘据点。
最终抵达沿海某个由他暗中控制的私人码头,登上去往海外孤岛的船。
那条路线他经营多年,各个环节都有可靠的人手接应,甚至准备了数个替身和假线索来迷惑可能的追踪。
那是最稳妥、最不易暴露的计划。
但是……那个计划有一个他之前认为可以接受、如今却绝不允许的“代价”
——为了确保转移的绝对隐蔽和速度,在某些路段,林静可能需要被施用更强效的药物,陷入更深、更长时间的昏迷。
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一些不可避免的损耗。
放在从前,为了“保存”这份完美,些许可控的损耗或许可以接受。
但现在,他却有些舍不得了。
是舍不得那些午后对弈时,林静凝神思索后落子时,抬眼望向他那一瞬清亮澄澈的目光;
是舍不得药香袅袅的书房里,林静就着晨光翻阅典籍,侧颜沉静美好的轮廓;
是舍不得偶尔谈及兴浓时,对方眼中因共鸣而粲然生辉的光彩,那光彩虽因遗忘而略显单薄,却纯粹得让他心尖微颤。
这些点滴,如同温水,悄然浸润了他最初冰冷坚硬的“保存”之心。
他发现自己开始贪恋这份亲手培育的“相处”,而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“结果”。
他改变了计划。
原先那条为确保绝对掌控、不惜以较强药物伴随的“完美”撤离路线,被他亲手推翻。
他选择了更险峻、更不可测的路径,却刻意减轻了药物的剂量与烈性。
这条路上,没有那么多接应点,没有那么多掩护。
更重要的是,为了尽量减少对林静的药物伤害,他只用了一次较轻剂量的迷药,并且冒险提前让他苏醒。
这导致林静此刻的状态极差,也意味着一旦遇到意外,他们几乎没有缓冲的余地。
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强效药物在颠簸中带来不可控的伤害,更因为……心底那丝荒谬的“舍不得”。
他原本以为,以自己多年经营的暗桩网络,即使临时改变计划,也能调动足够的人手护送,应对突发状况。
然而,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。
就在他们离开苏州不久,准备与第一处暗桩接应时,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,只留下被匆忙清理过的、不祥的痕迹。
紧接着,第二处、第三处……几乎所有他预先布置在江南地区、特别是这条备用路线附近的暗桩和联络点,不是失去联系,就是被发现已被不明力量控制或拔除!
行动之迅速、之精准,绝非寻常官府或江湖势力所能为。
只有一种可能——萧玄!
那位帝王不仅亲自潜伏到了苏州,还在暗中以雷霆手段,不动声色地将他崔琰在江南经营多年的地下网络,几乎连根拔起!
这需要多么可怕的情报能力和掌控力?又需要多么庞大的资源在背后支撑?
崔琰直到此刻,才意识到,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权贵或政敌,那是坐拥整个帝国资源、拥有生杀予夺至高权力的皇帝!
当他决心要找到一个人、摧毁一个威胁时,所能爆发出的力量,足以碾碎任何精妙的算计。
于是,逃亡变成了真正的逃亡。
从有计划的转移,沦落为仓促的奔命。
身边的护卫,只剩下最后两个最忠诚、也是武功最高的死士,驾驶着马车,警惕着四周。
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亡命狂奔,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摆脱可能存在的追踪。
车厢内,崔琰紧紧抱着因药物和颠簸而痛苦不堪的沈沐,眼神在偏执的爱怜与冰冷的决绝之间反复切换。
这是他选择的道路。
为了保全他心目中那份不容玷污的“完美”,他放弃了更安全的选择,走上了这条险峻的独木桥。
甚至不惜……如果最终无法逃脱……
一个更黑暗的念头,如同毒蛇,悄然滑过他的心底。
他绝不会让林静再落到萧玄手中,再变回那个被过往纠葛折磨、被帝王强权禁锢的“沈沐”。
如果真到了那一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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