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,每一次车轮碾过石块,车厢便剧烈摇晃,仿佛随时会散架。
沈沐在剧烈的头痛与胃部的翻搅中艰难地恢复意识。
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,耳边只有车轮滚动的隆隆声、马蹄踏地的杂乱声响,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。
“呃……”
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,尝试挪动身体,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,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,软绵绵地瘫在冰冷的车板上。
头……像是被斧子劈开,钝痛一阵阵袭来,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。
发生……了什么?
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水,浑浊而破碎。
最后的清晰画面,似乎还停留在苏州小院的书房里……然后崔先生给他喝了一碗汤药。再然后呢?
一片空白。
崔琰?
沈沐猛地睁开眼,因动作过猛而激起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。
他咬紧牙关,强忍着不适,借着车厢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,勉强看清了身处的环境。
这是一辆简陋而坚固的马车,车厢狭窄,只容两三人蜷坐。除了他,对面还坐着一个人。
青衫已经沾染了尘土,甚至有几处撕裂的痕迹,不再整洁。
那张总是温文尔雅、带着从容笑意的脸上,此刻也布满了疲惫与风尘,甚至……一丝沈沐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紧绷的凝重。
是崔琰。
“崔先生……”沈沐的声音嘶哑干涩,几乎不成调,“我们……这是在哪里?发生了什么事?”
他试图撑起身体,却再次因虚弱和颠簸而摔倒,额头撞在车壁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眼前又是一阵发黑。
“别动。”
崔琰的声音响起,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,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。
他迅速挪身过来,却不是搀扶,而是伸出双手,紧紧握住了沈沐试图撑地的手腕。
那力道极大,甚至有些发疼。
沈沐被迫抬起头,猝不及防地撞进崔琰的眼底。
那一瞬间,他浑身一僵。
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?
往日的温和睿智、沉静从容,此刻像碎裂的面具般剥落殆尽,暴露出的底色,是翻滚着的、几乎要喷薄而出的——
痛惜,如同看着完美无瑕的玉器即将被摔碎的绝望;
偏执,一种不顾一切、不惜代价也要将某物牢牢掌控在手中的疯狂;
以及……深藏在最深处、再也无法掩饰的、滚烫而扭曲的爱意。
这些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情绪,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,将沈沐牢牢罩住。
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崔琰,陌生得让他心底发寒。
“林静……”
崔琰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声音压得极低,像砂纸摩擦着沈沐的耳膜,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,
“别怕。我会带你离开这里,带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。”
他握着他手腕的手指,又收紧了几分,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决心都传递过去。
“一个……只有我们,只有我能欣赏你全部光彩、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的地方。”
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沈沐苍白惶惑的脸,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和怜惜几乎要满溢出来,
“再也不会有人能打扰你,伤害你,让你痛苦。你会是……最完美的存在,只属于我的……”
最后几个字,轻得像叹息,却又重如誓言。
沈沐彻底怔住了。
手腕被攥得生疼,但那疼痛远不及这番话带来的冲击。
离开?安全的地方?只有我们?欣赏我的光彩?属于他?
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太大,逻辑混乱得让他本就剧痛的头颅几乎要炸开。
“崔先生……我不明白……”他艰难地开口,试图抽回自己的手,却徒劳无功,
“我……头很痛……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离开苏州?黄公子……他……还有,你为什么说这些……”
提到“黄公子”三个字时,崔琰的眼神骤然一厉,那里面飞快掠过一丝阴鸷的杀意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,但握着沈沐手腕的力道,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。
“没有黄公子。”
崔琰的声音陡然冷硬起来,斩钉截铁,“那是一个……错误。一个不该出现、只会给你带来危险和痛苦的错误。”
他看着沈沐眼中的茫然和隐约的不信,心底那根名为“失控”的弦绷得更紧。
萧玄的存在,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,随时可能斩断他精心构筑的一切。
“林静,你信我。”
崔琰的语气又软了下来,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急切,
“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保护你。你现在不懂,以后……以后你会明白的。那个人……他只会毁了你。”
马车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,沈沐被甩得撞进崔琰怀里。
崔琰顺势用双臂环住了他,将他紧紧箍在胸前,呼吸急促。
这个拥抱,充满了占有的意味,与“黄公子”那次情急之下的保护截然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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