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松参天,枝叶如盖。
柳青已经在这棵树下站了整整一夜。
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双唇紧抿,一双原本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血丝。她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,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,却浑然不觉。
科学炼器部的大门就在眼前,不过十几步的距离。可这短短的距离,对她而言,却如同天堑。
“姜师姐,这个公式我还是不太理解…”
“没关系,慢慢来,科学本来就不是一天能学会的。”
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。柳青认得那是赵灵儿,那个平日里只会种地的外门师妹。曾经在她眼中卑微如草芥的存在,如今却能与姜遥平等对话,探讨着她完全听不懂的“理论”。
这种强烈的对比,让她的心脏如同被利刃绞动。
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。
“奇技淫巧,不过哗众取宠罢了。”
“真正的炼器师,应该追求的是与天地共鸣,而非这些投机取巧的小手段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扇在她的脸上。
她曾经是多么的自信,多么的高傲。她以为自己站在真理的高峰上,俯视着那些“愚昧”的同门。可现在,当那道白光撕裂天空,将玄武岩轰成齑粉的时候,她才发现,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“真理”,不过是井底之蛙的可笑幻想。
“为什么…”
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。
“为什么那些冰冷的、毫无灵性的线条,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威力?”
“为什么我穷尽心血感悟的道韵,在那一枪面前,脆弱得如同泡沫?”
她试图用自己精通的传统道纹理论去解析“破晓”的威力。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推演,一遍遍地计算,试图找到那个能够解释一切的关键点。
可是越是思考,她就越是绝望。
那种纯粹的能量转化,那种精密的结构设计,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。就像是一个只会算术的孩子,突然被要求解微积分方程,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。
她的道心,出现了更深的裂痕。
夜色如墨,万籁俱寂。
柳青终于迈开了脚步,但她没有走向那扇大门,而是转身走向了玄武试炼场的方向。
试炼场已经被清理过了,但那块化为齑粉的玄武岩留下的痕迹,依然触目惊心。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凹坑,四周散落着细如尘埃的岩石粉末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柳青跪坐在废墟边缘,伸出颤抖的手,轻轻捧起一把粉末。
这些粉末曾经是整个东域最坚硬的岩石,经过宗门大能布下的重重禁制加固,足以抵挡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。可现在,它们连最基本的形状都无法维持。
就像她的骄傲一样。
“哈…”
一声苦涩的轻笑从她喉咙里挤出。
紧接着,眼泪如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她哭得很轻,很轻,仿佛害怕惊扰了这片死寂。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,却让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。
她哭自己的愚蠢。
她哭自己的固执。
她哭自己错失的机会。
更多的,她哭自己那可悲的、可笑的骄傲。
“咦?这里怎么有人在哭?”
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响起,吓得柳青猛地抬起头。
月光下,三师姐林溪正拎着一个工具箱,好奇地看着她。林溪的脸上还有些许烟熏的痕迹,显然是刚从某个“爆炸现场”回来。
“柳师妹?你怎么在这?”林溪眨了眨眼,然后恍然大悟,“哦,我懂了。”
她放下工具箱,大大咧咧地在柳青身边坐下,从怀里掏出一块有些脏兮兮的手帕,递了过去。
“擦擦吧,哭花了脸可不好看。”
柳青呆呆地看着她,没有接那块手帕。
林溪也不在意,自顾自地说道:“想不通就去问嘛,小师妹人很好的,就是脑子有点怪。憋着多难受。”
她指了指试炼场的废墟,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。
“当年我炸了宗主最爱的那盆千年紫竹,也是这么哭的。哭得稀里哗啦,觉得天都要塌了。结果宗主知道后,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,说溪儿长大了,知道搞大场面了。”
柳青的眼泪又涌了出来,这次哭得更凶了。
“我…我不敢去…”她哽咽着说道,“我之前说过那么难听的话…我…”
“哎呀,这有什么的。”林溪摆了摆手,“小师妹又不是小心眼的人。再说了,当初我第一次见她拿出那些奇怪的图纸时,我也觉得她脑子坏了呢。结果现在?嘿嘿,真香!”
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智慧。
“你知道吗?我们这些人啊,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要面子。明明心里已经服了,嘴上还要硬撑。可是面子能当饭吃吗?能让你变强吗?”
林溪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。
“算了,不说了。我还得回去继续我的定向爆破实验呢。小师妹新设计了一种聚能装药,据说能把爆炸威力集中到一个点上,想想就刺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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