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奶奶捏着邮局递来的汇款单,指腹在“汇款人:秦小宝”那行字上反复蹭着,纸边都被磨得起了毛。她坐在自家吱呀响的木门槛上,脚边放着半筐没摘完的豆角,对着村口歪脖子老槐树喃喃自语:“这混小子,去年秋天还托人带信说在牢里要蹲满两年,咋这就寄钱回来了?莫不是在里面又干了啥坏事?”
风卷着槐树叶落在汇款单上,秦奶奶慌忙用手盖住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慌神,秦小宝十七岁那年,跟着秦老栓偷邻居家的牛,后来又帮赵兰芝把顾家的古董花瓶藏起来,最后判了一年半。她总怕这孩子在牢里学坏,以后更难回头。
“婶子,蹲门口瞅啥呢?”邻居王婶挎着菜篮子路过,看到她手里的单子,凑过来眯眼瞅了瞅,“哟,这不是小宝寄的?他去年冬天就出狱了!我家二小子在城里工地当工头,说小宝跟他在一个队,天天闷头干活,还捧着本书看呢!”
秦奶奶猛地抬头,手里的汇款单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她弯腰捡起来,手指都在抖:“出狱了?他咋不跟我说?这孩子……”话没说完,眼泪就顺着皱纹往下淌,她就这一个孙子,秦老栓蹲牢、赵兰芝也判了刑,家里就剩她一个老人,小宝要是再走歪路,这个家就真散了。
第二天鸡刚叫头遍,秦奶奶就揣着汇款单往镇上赶。最早一班大巴车要六点半才开,她在车站小卖部买了个馒头,就着热水啃,眼睛一直盯着车来的方向。大巴车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城里,她按着王婶给的地址,转了三趟公交,又走了半小时土路,才摸到城郊的建筑工地。
正是中午歇工的时候,工人们蹲在墙根下吃饭,尘土被风吹得满天飞。秦奶奶眯着眼睛扫了一圈,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,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裤腿上沾着黑泥,裤脚还磨破了个洞,正蹲在角落里啃馒头,手里捧着本封皮掉了的《电工基础》,边吃边用铅笔在书上画。
“小宝!”秦奶奶喊了一声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秦小宝抬头,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。他慌忙把书塞进怀里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快步跑过来:“奶,你咋来了?咋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”
“我不跟你说,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你出狱了?”秦奶奶拉过他的手,掌心全是硬邦邦的茧子,指关节上还有道没长好的疤,“这手咋弄的?疼不疼?”
“不疼,干活蹭的,”秦小宝别过脸,用袖子抹了把眼睛,“工地上管吃管住,一个月能挣八千二,我寄回家里五千,你别省着,买点肉吃,别总吃咸菜。”
旁边蹲在地上吃饭的老张凑过来,嘴里还嚼着饭:“阿姨,您家小宝可懂事了!上次工地跟隔壁队抢材料,对方都动手了,小宝硬是拦在中间,说‘犯过一次错,再错就没救了’,拦得我们都没好意思动手!”
另个年轻工友小李也搭话:“宝哥天天最早到工地,最晚走,晚上还在宿舍看书到半夜,说要学电工,以后当技术工!”
秦奶奶听得鼻子发酸,拉着秦小宝坐在堆钢筋上,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裹着几个煮鸡蛋:“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,我早上煮的,还热着。”
秦小宝接过鸡蛋,剥了个递给秦奶奶,自己也剥了一个:“奶,以前是我不懂事,跟着我爸我妈学坏了,还帮我妈欺负晚星姐……”他顿了顿,从工装内袋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,纸边都被摸软了,“我写了封信,想给晚星姐道歉,但是没敢寄,你帮我带给她呗?我知道她不一定原谅我,但我想让她知道,我现在想好好做人了。”
秦奶奶接过信,看着信封上“秦晚星收”五个字写得工工整整,比他以前歪歪扭扭的字迹好看太多,眼眶又热了:“奶奶帮你送,奶奶跟她说,你现在改好了。”
秦奶奶在工地待了一下午,看着秦小宝跟着工友去卸钢筋,搬得满头大汗也没喊累,晚上又在宿舍看书,才放心地回了乡下。第二天一早,她揣着信,坐大巴去了顾家老宅。
苏曼云开门看到她,愣了一下,以前秦奶奶总跟着秦老栓来闹事,现在却穿着洗得干净的蓝布衫,手里攥着个信封,眼神里满是局促。
“曼云啊,我……我找晚星,”秦奶奶搓着手,“小宝写了封信,让我给她送来。”
苏曼云侧身让她进来,倒了杯热水:“您坐,晚星在客厅看报表呢。”
秦晚星正坐在沙发上看小石头基金的救助名单,看到秦奶奶手里的信,放下手里的文件夹:“您坐,信给我吧。”
秦奶奶把信递过去,又急忙补充:“晚星啊,小宝现在真改好了,在城里工地上学电工,天天干活到天黑,还寄钱给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,您先喝口水。”秦晚星接过信,没立刻拆,而是陪秦奶奶聊了会儿家常,问了问她的生活,才送她出门。
关上门,秦晚星拆开信。信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,字歪歪扭扭,但每一笔都很用力:“晚星姐,我去年十二月出狱的,现在在城郊工地干活,跟着师傅学电工。以前我爸让我偷你家的东西,我妈让我骂你,我都做了,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。我知道你恨我们家,我不敢求你原谅,就想让你知道,我现在好好干活,再也不惹事了。我奶年纪大了,我想多挣点钱,给她盖个新瓦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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