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绍定年间,广东连州边境的山林里,正上演着一出“高端通缉犯变形记”。这是赖布衣第一次到贺州。
赖风冈,江湖人称赖布衣,此时还没熬到后来“国师”的名头,倒是先把“朝廷钦犯”的帽子戴得稳稳当当。年仅二十五岁的他,本是科举出身的正经读书人,偏偏祖传的风水术学得比圣贤书还溜,一不小心看破了临安城的龙脉破绽,还嘴欠当着御史的面吐槽了两句“帝王宅运歪斜,恐有佞臣乱政”,结果转头就被安了个“妖言惑众”的罪名,画影图形全国捉拿。
“师父,您能不能把那破草帽再往下压压?”身后的贴身侍从阿福,一个十六七岁的壮实小伙子,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袱,脸都快贴到赖布衣后背上了,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,“刚才那伙挑盐的客商看您的眼神都不对,别是认出您那‘赖半仙’的招牌脸了!”
赖布衣白了他一眼,草帽檐下露出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只是此刻正带着点无奈的嫌弃:“阿福,你见过哪个通缉犯会把‘我是赖风冈’写在脸上?再说了,我这打扮,活脱脱一个逃荒的货郎,谁能把我和朝堂上那个侃侃而谈的赖进士联系起来?”
确实,此刻的赖布衣,一身粗麻布短打,补丁摞着补丁,原本束发的玉簪换成了根木筷子,脸上还特意抹了点锅底灰,乍一看确实像个走投无路的穷酸货。只有那双眼睛,看山看水时总带着股子探究的劲儿,藏不住的专业素养。
“可您刚才还对着人家盐商的扁担念叨‘此木纹理歪斜,主其主人近期破财’,要不是我赶紧拉着您走,您指不定还得给人看风水改运呢!”阿福委屈巴巴地嘟囔,“师父,咱们是通缉犯,不是游方道士,低调!低调懂不懂?”
赖布衣摸了摸鼻子,嘿嘿一笑:“习惯了习惯了,职业病犯了。你想啊,这山川河流就跟人一样,有的眉清目秀是富贵相,有的歪瓜裂枣是穷酸命,我这眼睛一瞅着就忍不住想点评两句。再说了,咱们一路从连州逃出来,沿着这条潇贺古道往广西去,你看看这山这水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手指着前方连绵起伏的萌渚岭,眼睛里闪着光,“你瞧那山,青得能滴出油来,水绿得跟翡翠似的,比临安城里那些官僚的顶戴花翎可顺眼多了!”
阿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,只觉得山高林密,路难走得要命,忍不住咧了咧嘴:“顺眼是顺眼,就是费脚。师父,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?贺州?听说那地方山高皇帝远,真能躲得掉朝廷的追捕?”
“躲是一方面,”赖布衣捋了捋下巴上刚冒出来的细软胡茬,故作深沉,“另一方面,我听说岭南之地多有风水真迹,当年舜帝南巡就曾经过此地。我赖风冈虽遭奸人所害,报国无门,但一身风水绝技不能白费,总得找块真正的宝地,看看能不能寻到点天地灵气,也算是不负此生了。”
话虽说得豪情壮志,可下一秒他就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个趔趄,幸好阿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。“哎哟!”赖布衣揉了揉脚踝,脸上的深沉瞬间碎了一地,“这破路!也不知道当年修古道的人是不是没看风水,怎么净是坑坑洼洼的?难怪走起路来跟踩在官老爷的门槛上似的,磕磕绊绊!”
阿福憋着笑,赶紧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:“师父,您就别吐槽修路的了,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,天黑之前得找个地方落脚呢。”
两人一路磕磕绊绊,沿着潇贺古道往贺州境内走。彼时的古道还没有后来那么繁华,沿途多是荒山野岭和零星散落的村落。赖布衣虽然一路低调,却总忍不住“职业病发作”。看到村口一棵老樟树长得枝繁叶茂,便凑过去摸了摸树干:“这树坐北朝南,根系扎得深,护佑一村平安,可惜啊,旁边挖了个水坑,断了气脉,不然这村子里能出个状元郎。”
路过一条小溪,溪水清澈见底,他又蹲下来瞅了瞅:“这水弯弯曲曲,本该是玉带环腰的吉兆,可惜上游有人乱砍滥伐,水土有点流失,灵气散了不少。”
阿福一路跟在后面,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,忍不住吐槽:“师父,您能不能先关心关心咱们自己的‘气脉’?再找不到地方吃饭,咱们俩的气脉都要断了!”
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。两人逃出来时匆忙,带的盘缠没几天就见了底,此刻早已饥肠辘辘。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,炊烟袅袅,看着就让人眼馋。
赖布衣赶紧拉了拉阿福,压低声音:“快,把你的衣服再扯破点,装得可怜点。咱们就说是路过的货郎,遇到了山贼,货物被抢了,想讨口饭吃。”
阿福依言照做,还特意往脸上抹了点泥,两人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村子。村民们都很淳朴,见他们可怜,便有一户人家给了他们两碗糙米饭和一碟咸菜。两人狼吞虎咽,差点把碗都舔干净了。
吃饱喝足,赖布衣又忍不住打量起这户人家的院子:“老哥,你这院子布局不错,就是大门对着墙角,有点冲煞,要是在门口种两株桂花树,既能挡煞,又能招财,来年保管你家收成翻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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